經被他給勸回去了,但狀子他卻是接了的——百姓們都在一旁看著呢,若是不接,人家直接告到馮相那裏,一頂罔顧民意的大帽子扣下來,他還要不要做這個師爺了。
馮相素日裏看著倒是好說話,隻不知是不是因為小時候過過苦日子,所以特別見不得百姓受了冤,卻上告無門的。隻要有百姓跑到他府門口哭一嗓子,雷厲風行的馮相便會毫不留情地下死手。皇帝之所以把馮相放到南直隸來,也是為了讓他避避風險,堵住那起子禦史的嘴。
想了半天,師爺道:“狀子我已是接了,不過大人,為了防止有人誣告,還是得派人追查那白骨的來源。看看頂頭是哪兒,若不是李府中出來的,那也可能是外頭的暗河啊,城南外頭不是連著條暗河嗎?”
應天府尹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師爺話中的未盡之意,他自是明白,兩人一道處理了幾年的事務,這點子默契還是有的。把事兒全推到暗河上去,反正人家也不會說話,任你如何說道。那白骨已是看不清了本來樣貌,怎能一口咬定就是自家人呢?他還能說這是前朝逆賊呢。這麼含混著,到時候既不得罪李家,也對百姓有個交代。便是馮相那兒也好過關。
“就依你說的去辦。”
府尹話音剛落,門外就有衙役來報,“大人,師爺,門口有幾戶人家要遞狀子進來。”
府尹與師爺對視一眼,道:“都拿進來,人先勸回去。”
“是。”
府尹眯著眼想了想,對師爺吩咐道:“我看,你還是得寫個告示。不管怎麼說,先將百姓安撫下來。就說此事,應天府即刻就差人審查,一旦有了結果,便告之於民。”
“我這便去。”
府尹在師爺走了之後,想了想,從後宅找了個小廝來,“你,去趟李家,記得不得叫人瞧見了。去把今兒府衙發生的事兒,告訴李老夫人一聲,叫她拿個主意,有些事,便是我也斷不能違了民意。”
小廝將府尹的話重複了一遍,確定無錯後,腳下一溜煙地就從小巷子裏竄去了李家後門。
李家宅子裏頭的主子們都還不知道外頭的紛紛議論。倒是後門日日要從莊子上送東西過來府裏的人都借著卸貨的空檔,互相八卦了起來。他們遠遠就見了府尹家的小廝過來,忙一個個分開,閉上了嘴,低頭裝作很忙的樣子。等人走近了,才在臉上堆起花兒一般的笑來。
“大人今兒可好。”
小廝不耐煩地回了句,“大人好著呢。”又問,“老夫人可在家?”
“自是在的,這時應當剛起來呢。”
小廝是跑慣了李家的人,宅子上下都認得他。所以得了李老夫人在的消息後,他便徑自進了府,到了二道門後,讓婆子替自己稟告一聲。
李老夫人正端著一碗燕窩粥漱口呢,聽婆子來報說府尹家的小廝來了,眉頭一皺,“不是前些日子剛同他夫人見過,我都說了調進京的事兒,我自會同那兒子說,怎得他又叫了人過來?難道信不過我這老婆子?”
她身旁的嬤嬤賠笑道:“大人怕是心急呢,這都在南直隸呆了多少年了?”
李老夫人撇嘴,“我還急呢,經義一直不願將我接進京裏頭去。南直隸有什麼好呆的,怎比得過京城。”這麼說著,也對府尹這份著急釋然了,“叫人進來吧。”
婆子不一會兒就把人給領進來了。府尹家的小廝要比旁人得臉些,並不在院中回話,而是能進屋去同李老夫人說話。
一進屋子,小廝便將今日府衙發生的事對李老夫人一一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