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人的記憶中，時光或像日出日落般悄然流逝，或像風霜雨雪中漫長度過——
在由好幾座低矮的小山連在一起，最終組成半環繞著十幾個村落的山林上。
一頭散亂的白發披於肩上，背著複色大包袱的人，垂著頭拖著疲憊的身子，緩慢地在林間小道上行走。頂端把手處留著幾片青青綠綠葉子的拐杖，一聲聲沉悶地叩擊著地麵。
“這裏的山路怎麼這麼難走啊？樹木怎麼長得這麼密集啊？我走得都差點迷路了。”
拐杖把手高出了那頭白發，拐杖上的葉子給人的感覺卻與拄杖人剛好相反，葉子青翠欲滴，充滿了蓬勃生命力。
走在越來越亮的路上，一個晃動的影子映在地上，與樹影對照顯得特別顯眼。
隻見一個**歲小孩坐在樹杈上，一隻腳下垂前後擺動，另一隻腳曲膝兩手抱著，全神貫注地望著山下的風景，全然沒有察覺她的出現。
“喂，小孩，你那樣坐很危險啊！”
那小孩像是反應遲鈍似的，過了一會兒才“唉？”的一聲，身體開始傾斜，兩手像小鳥拍翅般想盡量保持平衡，沒想到他真的很快又恢複了平衡！
樹下那位，單腳曲膝前傾，兩手前伸欲接人狀，抬頭望著樹上目瞪口呆：不知說他是反應遲鈍，還是敏捷的好？
“喂，你誰啊？突然出現，又突然說話，很嚇人的呀！”那孩子生氣的聲音把樹下乘涼的青蛙都嚇跑了。
“哦……我叫歸悅，你可以直接叫我歸悅，也可以稱我為悅婆婆聽到了嗎？不過讓我這個長輩抬著頭跟你說話，實在是太累了，有什麼話給我下來再說吧！”一把尖銳、稚氣，略顯老又帶些沙啞的聲音往樹上喊道。
“我憑什麼聽你的？沒人教過你陌生人的話不要聽嗎？！等等，剛才你說誰是小孩呀？誰告訴你我很小啦？我已經九歲了，已經不小了！”小孩依然坐在樹上不肯下來，連問帶答的回應道。
歸悅暗想：嗬，小孩就是小孩，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小孩。
她這回一臉笑眯眯地，“啊，九歲呀，那還真的不小了呢！小哥呀，我隻是想問問路而已，不會傷害你的。”她邊說著邊解下包袱放在地上，拿出了點什麼後，又重新綁好背上。
她手裏舉著剛拿出來的東西對著樹上來回搖動，“你餓不餓呀？你看！我這有個又大又甜的梨子，它肯定比你以往吃過的任何梨子都要甜，你下來的話……”
話音未落，隻見小孩迅速從樹上爬了下來，站在離她幾步外的地方。歸悅終於可以近距離地看清楚那孩子了，特征是：有著一頭茶褐色的頭發和一雙明亮大眼睛的男孩。
“真—的—很—甜—嗎？”
男孩邊說著邊慢慢移過去伸手想拿的時候，老婦突然閃開了。
男孩撅著嘴埋怨道：“你剛才不是說過，隻要我下來就……”
“你能從我手裏拿到就給你吃。”
男孩毫不猶豫地伸手跑上前想把梨子奪過來。“速度挺快的，不過和我的速度比，還遠著呢。”歸悅挑逗地說著，便以平穩的氣息帶動輕盈的腳步，轉瞬之間走到距離相當遠的另一邊去。
男孩怔住看著她走動的樣子：是錯覺嗎？明明是個滿臉皺紋、滿頭白發的老人，為何她走起來比我跑起來還快？不對，是一樣快才對。是因為她的腿長得比我長？
一陣風迎麵吹來，男孩微閉雙目後，“哈！”的一聲，眼睛閃亮閃亮的。為突然解開的疑惑而暗喜：是因為她很輕，借助了風力，所以才會走得那麼快。如果老人是借助了風的力量，那麼我就借助聲音的激勵來使自己提速。
於是，男孩確定地喊一句：“一定是錯覺！”後，咬了咬牙，追著她衝了過去。對於這個男孩來說，他早就認識到何為聲音的激勵，隻是這種聲音的激勵必須出自他本人之口。
就這樣，小的追著跑，老的時快時慢地走，圍繞著幾顆大樹轉了許久，他們腳下的泥土，不時地揚起陣陣灰塵。
山下農舍炊煙四起之時，男孩忽然停了下來，撇嘴說道：“我不跟你玩了，我怎麼也拿不到，我要回去吃飯了。”說完，轉身幾個跳躍就向山下慢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