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嵐微微扭頭看了他一眼,一滴晶瑩的淚從眼中淌下,滴落在白色的羊毛毯上,“我沒有爸爸了!”

“你還有我。”他用手指替她揩去,將她護在懷裏,任由她淌了一夜的夜將他胸`前的襯衫浸透打濕,不斷地說著一些他小時候的趣事一些溫暖的話。

即使她一聲不吭,他也在她耳邊,講了一整夜的話。

他回憶起來,也許就是因為那一天晚上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以至於在下半生裏,沉默寡言。

一夜之間,她仿佛已經破繭成蝶,從少女蛻變成為一個真正的女子。

從迎回父親靈柩,一直到父親葬禮那一天,她幾乎都不曾開口講話,手邊備著紙筆,任何交待都會用紙筆傳達。

祥叔看著阿嵐長大,知道她是一個性格開朗活波甚至可以說驕傲的女子,何時見過她這般沉默的模樣。

隻不過,人生必然經曆一些事情,完成蛻變。

葬禮當天,碩大的黑色墓地,天空揚著紛白的雪花,黑與白,極致的對比。

她穿著一件純黑色的禮服,發間別著一朵白色的紙花,筆直地站在靈堂裏,手捧父親的靈位,麵色蒼白如雪,麵對前來吊唁的賓客,深鞠躬九十度。

他就陪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對來往的賓客還禮。

一向討厭她這個刁蠻的大小姐的蘇恬,一反常態地沒有咋咋呼呼,而是鄭重其事地鞠躬,不過心裏卻十分疑惑,為何辰克哥會幫她辦葬禮呢。

從政區趕過來的趙玉霜看見李辰克一身黑衣站在阿嵐身邊,也是有點驚異,但是隨即她便釋懷了,少將是大帥麾下最得意的將領,也理應在這裏。她給陳大帥上了花,便走到阿嵐身邊,攜起她的手,“阿嵐……”

阿嵐抬眼看了一眼昔日的好友,原本隱藏的情緒暴露,通紅了眼,聲音哽咽,“玉霜……”

玉霜一把將她抱住,“阿嵐,沒事兒了,沒事兒……”

***

阿嵐這些天消瘦許多,原本就尖尖的下巴更加尖,一雙大眼睛突兀地大。

而李辰克也逐漸清臒,臉部的輪廓都像是刻意經過刀鋒斧劈一般,鋒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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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克本想要等大帥回來便向阿嵐提親,隻不過,阿嵐當下就要為她父親守孝三年,不談婚嫁。

然而,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也便罷了,枉說等個三年,三十年他也等得。

世人說:斯人已逝,入土為安。

但是偏偏有人抓住搬弄是非的把柄,饒不得他人安寧。

那個時候,軍閥割據南北混戰,任何軍中大頭的死亡,都不僅可以給地方帶來利益,還有那些覬覦權力的軍中顯要。

葬禮後第三天,阿嵐父親生前的豐功偉績就被一並抹去,一些貪汙與敵軍勾結通商攬財的爭議便開始了,好像洶湧的海浪一樣能夠將阿嵐吞沒。

古往今來,便是如此。

一些英雄,其實並不在乎所謂的身後之名,而隻是想要在自己身後的親人,不被那些無謂牽連。

隻是,卻是連她都險些護不住了。

他作為大帥生前最賞識的部下,理應帶帥去北方總部接受審查。

臨行前一日,初春,冰雪開化。

站在一株含苞吐蕊的桃花樹下,她披著一件玫色披風,倚靠凜冽北風而站,聽見他自身後走近的聲音,轉過頭來,眼角挑了一絲淚痕,“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他握住她的手,“嵐兒,你會回來,你要等我回來。”

她將臉頰靠在他穿著軍服的胸膛之上,“我會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後來的後來,他回來了,她卻沒有等他。

***

辰克離開後,阿嵐的性子更冷了。

原來和玉霜在一起,都是她咋咋呼呼說個不停,從東扯到西,可是現在竟然成了玉霜不時的說出幾句話來調節氣氛。

玉霜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蘇恬卻將她拉走,神秘兮兮地對她說:“你別管,我哥有辦法。”

第二天,蘇風確實是去找阿嵐了。

從大帥死後,大帥府就被上麵收走了,她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然後獨自一人搬往街巷的小家住戶裏,晦暗的房間,生了苔蘚的牆角。

蘇風腳步一頓,略生惻隱之心,隻不過,什麼能比得過活著更重要。

其實他看的比蘇恬明白,從跑馬場那第一眼,就不是為了趙玉霜,而是為了這個女子。

阿嵐就像是一團火,可以燎原地將靜如止水的他納入懷中,這種吸引,斷不了。

她背對著門,手中三支焚香,聽見身後腳步聲,以為是玉霜,便輕巧地說:“先坐吧,那邊有茶。”

等到她上完香轉過身來,才注意到那邊木椅上坐的並不是玉霜。

這人興許與她有過一麵之緣,她想了想,方才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