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進入都總是拘謹的。
“我有些事需要離開。”段靖月較平日也更加地沉默,走近她跟前,白皙的臉上嵌著一雙赤紅的瞳。
“去哪裏?”白衣女子與他平齊地站著,瞟過他的側臉。
“咳咳,咳咳。”段靖月皺了下額頭,“你何必過問。”
蕭伊似是不以為然,打開桌案上的藥箱,自問自答,“是因為蘇風的病情嗎,我也聽說了,如果真的不行了就把她帶到江南堂。”
這幾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醫閣改選之際,蘇風病重的消息從歙州傳來,正如那一晚蕭伊察覺到他身上的藥味時所言。她再一次登台了,唱的是一首《雨霖鈴》,臉色如同行將就木的人,歙州的盧大夫說她已經時日無多。這風聲與陳元重現杭州一樣,流傳在大街小巷,已經有一兩天的光景。
“你會救她?”段靖月吃了一驚——若是為了滅口連黃瑉也下得了手,又怎麼會救蘇風呢?
“若是你我不相識,帶一個病人來看診又有何幹?”蕭伊拿出一個瓷瓶,“這是止血的藥膏。”
段靖月接過藥瓶,手勢頓在半空,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你是說蘇風的性命所付出的代價便是從今以後我與江南堂再無瓜葛?”
“是。”蕭伊不假思索地回應,在有些暗沉的房間裏立上一支蠟燭。
“好。”段靖月沉默片刻後陡然挑了下嘴角,黯然一笑,“不過既然我不再是讎的人,也不再聽命於你。我還會回來……”
“若是單獨一人回來,江南堂不會再接待你。”白衣女子閑散地點亮火折,似乎段靖月的即將離去於她不值一歎。
空氣停滯在他的眼前,眼前的人與他永遠不在同一個世界,段靖月緩緩閉上雙眼,燭火恰好照亮他的臉,似是一宿未睡的樣子,緊抿的薄唇將整個人襯得像一柄劍。燭光同時照亮了蕭伊的臉,幾日的操勞過後竟然沒有留下半點倦容。
“如果要走,盡快,晚一天或許連她的人都見不到了。”蕭伊又整理起了手頭的試卷,低眉間發絲恰好擋住她與段靖月的視線。他竟然能聽得出一點迫不及待。
“為什麼?”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追問她,揣著心頭那一點沉入穀底的絕望,焚燒過後的灰燼,卻不期冀著她的回答。
房間裏沉默了片刻,白衣女子抬頭盯住他的雙眼,封了一層寒冰的她的雙瞳看上去就像一片雪原,“我可以給你答案。”蕭伊走近他,看著他睜開眼的微小動作,“因為霽。”
霽,那個因為喜歡上蕭伊而被歐陽雪驅逐出江南堂的男子,自從七年前離開後就人間蒸發了。
這個曾經熟稔的名字,從遙遠的七年前扯回記憶,段靖月咬緊牙,仿佛呼吸也停滯了,“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蕭伊的目光散落在他臉上,段靖月周身冰涼,“什麼叫因為霽?你,和他還有聯係嗎?”
“你知道黃瑉死了,黃瑉是他替我殺的,他一直住在我書房。”話音一落,段靖月退開半步,房間裏傳出藥瓶被擠碎的聲響,他右手一用力,沾了滿手的藥粉,和著碎裂的瓶身散落一地。
“這幾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不相信。”段靖月的瞳一點點變得深紅,握緊拳頭,骨節分明。
“我已經把讎副教主的綢帶給了他,就在五年前。”蕭伊凝眙著他的雙眼,從腰間取下一條標誌讎教主的絲帶,“和這一條,其實一模一樣。”
“你是擔心他被義父逐出之後江南堂接受不了,所以就私底下……”段靖月的身子不住地顫唞,不待她說話,蕭伊便道:“是,他一直在我的書房,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