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障目(1 / 3)

晚間,詹沛已到家許久,鄭楹才拖著腳步走進房門。徒步跋涉十幾裏後,女子累得眼前發黑。

“去哪裏了?這麼晚才……”話說到一半,詹沛就看出妻子臉色不大對,且梳著跟自己身份不相匹配的發式,衣著也甚是樸素。

“都下去。”鄭楹吩咐過侍者,又轉向一臉茫然的丈夫,“跟我進來。”說著走進內室,詹沛心裏疑惑,跟著進了去。

鄭楹心中兜不住這等大事,進屋剛一站定,張口就將萬舉所言盡數傾倒而出。

詹沛聽得瞠目結舌,一句話也插不進,聽完還不及做出反應,鄭楹又陰森森道:“我原本以為,你父親隻是案中一枚棋子,他不做,別人也會做,結局都是一樣。沒想到,他不僅不是棋子,還是那始作俑者!”

詹沛自知受了誣陷,無奈這故事是那精明至極的萬舉所編造,一時還真挑不出漏洞,氣急苦笑道:?“這故事真編得妙極……”

“是誰在編故事?”鄭楹厲聲反唇相譏,“我太了解你了,你這種人,絕不會為我一個女人謀定決策。”

“你是想說……”

“我是想說,永正九年七月初七之後不久,你就急著調去了西營,?我今天才知道,那正是薛王案計策初定之時!那麼,你之前說的都是謊言吧——你不是因那晚看上了我才急求調離,你確是因為得到了確切消息,知道兩年後護衛營會有一劫!萬舉可不知你何時調去西營的,必不是有意選這個日子來構陷於你。當初,我起疑後曾問過你,被你三言兩語就哄了過去,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詹沛有口難言,結舌半天,無奈道:“我挑錯了日子,惹你懷疑,算我失策,可你難道又忘了當年……”

“當年你從地道救我們出去?我沒忘,那件事,我謝你一輩子,但那不足以證明你清白——陣營未定之前,你兩頭下注,兩頭討好,難聽點說是首鼠兩端,好聽點說是狡兔三窟,現在看來,也不失為明智之舉,不然安有今日?”

鄭楹頭緒“厘清”,嘴皮變得格外利索,也不給詹沛分辯之機,又搶著說道:?“再不然,你同我解釋一下,為何郭滿年紀輕輕又一向身康體健的,恰巧你一回去他就死了?是否因為他知道你太多醜事?”

忽然間被扣上“弑弟”的帽子,詹沛愈感急火攻心,霎時臉色大變。

鄭楹看到,更認定是心虛所致,再度逼問道:“又或者解釋一下,為何郭滿死後,蔣相毅兔死狐悲,覺得朝不保夕,緊跟著也逃了?還捎帶手拐走了我父親的女人?”

詹沛情緒激蕩,心弦緊繃到了極致,忽覺斷裂開來,迸出一聲冷笑,回諷道:“你自己都說了是因為‘兔死狐悲,朝不保夕’,還問什麼為什麼?”

“好,你不承認這些,那就說說你自己曾承認過的——你私殺囚犯,這可是板上釘釘的吧?你當初幹得出這種事,就怪不得我今日猜忌你。”

鄭楹說到此處忽然萎頓,癱坐在地自嘲道:“我可真是個傻子。我曾說過,這是你一個把柄落在我手裏了,雖是把柄,我倒守得比我自己的任何秘密都嚴,我從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考慮將這個把柄捅給周大帥!我寧肯以苦肉計自傷,也不肯以此相要挾,怕會傷了你心。”

“那現在呢?”詹沛無力問道,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

鄭楹陰狠一笑,猛然起身推門而出,迎著夜色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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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斷?

方才憋悶在詹沛腔中一陣一陣湧起的心火,終於在鄭楹背影消失的同時,化為一聲怒吼!

“陌如進來!”詹沛走到門邊,衝候在外麵大氣都不敢喘的侍者們吼道。

陌如兩腿發軟,一步三搖地扶著門框,一腳剛踏進門,就被主人捉住手臂拽進屋。

“說!她是怎麼知道捉了萬舉的?誰說漏了嘴?是不是你哥哥說給你,你又說給她?!”詹沛壓低聲音怒問道。

“不不不……不是我哥哥,是、是、好像姓馮、馮的夫妻……來……來過。”

詹沛鬆開陌如,雙眼恨恨眯起,咬牙切齒自語道:“原來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好心放他們一條生路,竟不要,反跑來我家裏攪和!”說著走去門邊,又衝外大喝道,“來人——”

一名隨從匆匆來至廊下:“將軍請吩咐。”

“傳令虞昴帶人出南城門捉拿馮廣略,捉到後押回原處關押!”

“是,小的這就去。”

隨從答應著,一路小跑前去傳令,沒跑出多遠又被主人叫住。

“等等……不捉了,下去。”

——詹沛再怎麼懊惱氣忿,心裏卻也明白,罪責不在馮氏夫婦,要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小看了鄭楹如今的手段,也不會橫生枝節。他隻是後悔,後悔自己留下萬舉性命的決定,本以為有用,不料終致因小失大,也才有今天的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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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來,出什麼事了?”周知行見到正堂中焦急等待的鄭楹,還以為出了大事,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