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真相”(3 / 3)

鄭楹問完了一切,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幽幽轉身就往外走,忽又站住,問道:“你方才說計策定於哪一年七月七?”

“永正九年七月七。”

“哈!”鄭楹一樂:這下便坐實了——永正九年七月七,差不多也正是詹沛急調去西營的時候,可見計策初定,他緊跟著就知道了。

當鄭楹再度出現在馮氏夫婦麵前時,臉色是出人意料的平靜——方才重重的幾輪衝擊,震得她頭腦一片空白,四肢僵麻,對身外的一切已無知無覺。馮氏夫婦無暇多顧鄭楹,匆匆跑進囚室。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馮氏夫婦從囚室出來。萬願圓痛哭不止,馮廣略攙扶著妻子慢慢前行,恰聽見似有人過來,急忙放手。幸好來人隻是前來催促,見一切正常,便沒有多說,一同出了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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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中,三人一路無話,將到臨別之際,鄭楹才開口對馮廣略道:“現在你知道了,我不曾騙你,即便當初憑老婦一語就判定你父親是內奸有些太過武斷,終歸也沒有冤枉他。你剛才應聽到了一個人名——蔣相毅,他也是殺你父親的人,還是淄衣侍總使,是誰派他去的,你一想便知。”

“二娘,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是我錯怪了你。其實這些年,我也漸漸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懷疑,擱在以前,我肯定還是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想去查證,後來成了家,為了願娘也為了我自己,我就想,對過往的事不妨糊塗些,找出實情又如何,終究隻是前情,無力更改。”

鄭楹沒聽出馮廣略也是在開導自己,隨口應道:“看來這些年你經事不少,也懂事了不少,真替你們高興。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回煙州,”萬願圓一直在馮廣略懷中抽泣著,此刻忽然抬頭,篤定地說道,“這也是父親的囑托,我跟馮郎……都要好好活著,好好過完這一輩子……我哭過這幾天,以後再不哭了……我會忘記這一切,隻當重新托生了一般。這是父親要我做的,父親在看著我,我要讓他高興……”說完又轉向丈夫,深情道,“阿癟,再過幾十年,輪到我們死時,後死的對先死的也要這麼想、這麼做,知道嗎?”

馮廣略熱淚盈眶,更加摟緊了妻子,認真點了點頭,又對鄭楹道:“二娘,你也該像我們兩個這麼想,千萬不要再像年少時那樣、那樣……剛硬。”馮廣略想了許久,最終也沒想到什麼合適的字眼。

鄭楹聽出了故友話中的善意,含淚道:“怪道大家都讚你純善,願娘真是有福。你們夫妻曆盡磨難,撥雲見日,以後注定會和和美美度過此生。”

鄭楹說罷,豔羨地望著麵前的恩愛夫妻,又想到自己的姻緣,不由潸然淚下。

“你們身上的錢恐已不多了吧,”鄭楹問道,同時取出出門時所帶的全部梯己,“這些請務必收下。”

馮廣略與鄭楹兩人仇怨解開,又回複以往的友誼,於是並不虛言客套,致謝後便統統收下了。

馬車行至詹府,鄭楹揭簾看到府門,頓時一陣惡心,複又回到車中,看著對麵的馮氏夫婦——一個是自己失而複得的舊友,一個是新結識的朋友,那樣的單純,簡單,麵容和善,眉眼婉約,映襯得旁邊這所府院的主人醜惡如犬彘一般。

“你們兩個,可真漂亮。”

“二娘,二娘你可別瘋啊,”馮廣略被鄭楹吐出的胡話嚇了一跳,關切道,“你清醒些。”

善良而熱心的萬願圓也擔憂道:“夫人心中難過,我也不舍夫人,有一提議,隻稍冒昧,夫人幹脆隨我們多行一段路,路上我陪夫人聊天,夫人也好散散心,反正日色還早。”

“嗯……”鄭楹感動不已,一眨眼,眼淚又掉落下來。

馬車行至城外,三人揮淚話別。鄭楹遠望馬車直到消失,轉身回城,才想起竟忘了給自己留下些雇馬車的錢,隻好徒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