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許久都不曾有這樣一個人關心自己了,所有的話一下子便哽咽在喉嚨裏,隻是淚光熠熠地望著萍姨,如今褪去了華衣的師長夫人便如同是上蒼派來挽救她的良藥,那種熟悉的親切像是當年二嬸身上散發出來的一樣,叫她從心底生出安逸來。萍姨見她緘默不語,又說:“再耗下去,粥都要涼了,小姐動彈不得,就讓萍姨來喂你吃吧。”看她沒有要反對的意思,萍姨取了一隻小銀勺舀上來半勺,再攤涼一些,方才湊上去喂她。關雪躺在那裏,嘴巴一張一闔地抿著,一雙失去流光的眸子卻怔怔地望著天花,這一刻,她心裏盛滿了感動,整個身子也漸漸暖和了起來,她想——從今往後,這間屋子裏唯有她,絕目,萍姨,還有這些冷冰冰的鐵鏈子共度餘生了……
☆、【二十章】(3)在水一方中無意▼思▼兔▼網▼
【第二十章】(3)在水一方中無意
那暖氣管子燒得忒暖,屋子裏蒸發了水氣,倒變得十分舒服,那白色琉璃窗子上原本簪著些雪霰子,此時正一點一點融化開去,方才化成水跡又一道橢圓疊上來。如今的盛京雖然還會隔三差五地落著小雪,到底是初春季節,外頭的氣溫亦漸漸有些回暖了,小瓊樓外原本是四樹環繞——狗核樹、棕櫚樹、鳳凰樹和紅棉樹,追根溯源便是當年四房姨太太的身份象征,意為“連理樹”。(民國時期,謝維立為紀念司徒氏、譚氏、餘氏、關氏四房太太,特於故居“繕立園”種下狗核樹、棕櫚樹、鳳凰樹和紅棉樹,因著樹根交錯生長,故命作“連理樹”。)
關雪凝望了窗外許久,那樹梢枝頭上微略長出了些新芽來,翠翠綠綠的甚是可愛,一枝粗壯的枝幹斜斜地穿出來橫亙了四株大樹,枝與枝的分岔口孤零零地架著一個小雀巢,她遠遠望見裏頭一雙燕兒正相偎相依在一處取暖,心中一慟,禁不住想起一句詩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不由得愈發盼著能像它們一般自由自在。萍姨見她望著同一處怔怔地出神了許久,這會子隻好放下手中的勞作來,幾步走過去陪她說著話。她見萍姨手裏拿的小竹片,脫口問:“這些都是做什麼用的?”
她自從被關禁起來,已經許多日不曾開口講話了,連平日裏要喝水也是渴得猛咳嗽的時候,萍姨方才意識到她當真是口幹舌燥,此時見她竟對這勞什子來了興趣,心裏歡喜,忙坐下床沿來給她解說道:“這些都是做走馬燈用的東西,別看那走馬燈這樣好看,其實手工極複雜,一點兒不能含糊。”關雪問:“萍姨還會做這個?”話甫一出,萍姨便突然輕歎了一聲:“從前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打麻將聽戲曲倒是在行,哪裏會這些玩意兒,不就是早前跟鄰裏一個大娘學了些皮毛嘛。想著快要過新年了,家裏沒有多餘的錢給娃娃添新衣服,隻好做幾個燈叫他樂一樂。大冷天的,點著燈也好暖暖手呐。”她聽著最後那一句,想起不久前那個雪夜裏,他也曾送過一盞走馬燈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