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勢不可擋,這樣石破天驚,令她猝不及防,來不及看清自己的心。
關雪微微仰起臉來,極想透過那扇薄薄的琉璃窗看一看裏頭的光景,恍惚間屋子裏頭簌簌有聲,卻是微弱可聞的一句:“梅旅長對小雪的情義不會假,逃逸之事想必是有什麼隱情,眼下小雪嫁給梅旅長是最妥當的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她的心砰砰亂跳著,忐忑得好像快要炸開來一般,就這一刻,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心痛。她無法想像傅作翊下一句會說什麼,但她深知他即將在下一秒為她自己的下半輩子做出決策,所以她極其懼怕,她萬分焦急,她微微靠近將耳畔貼在那冰冷的琉璃窗子上邊兒,生怕錯過他話裏每一個字,卻渾然不知那傅作翊此時卻偏偏記起這麼一番話來——龍哥......我發誓……待你歸還之日便是我們結婚之時……我發誓……當時那個人兒就躺在一張白色病床上,她耳上裹著厚厚的白紗布,呼吸微不可聞,便如同是死了一般,她昏迷不醒卻依舊執著地心心念念著遠在千裏的梅龍,那種深情令他的世界轟然坍塌,那一刻,他承認自己低估了關雪與梅龍的一往情深。
窗子內外,兩個女人,都在等著同一個男人發話,夜愈深,北風便愈發的猛了,吹起關雪額前幾簇細碎的劉海,她緊緊地抱住身前那精致的錦繡匣子,如得珍寶,正因為如此,她抽不出手來為自己嗬氣取暖,隻能在寒風凜冽中孤影自憐,方才明白有這世上一種冰冷是殘忍得不容她去細想的。那傅作翊緩緩睜開眼睛,嘴角一沉,低沉道:“他們二人兩情相悅,君子成人之美,有情人就該終成眷屬,讓她嫁給梅龍……真是再好不過。至於石家莊那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一定叫她出嫁順利風光。”話甫一出,那甄茜便宛若是如釋重負,微微籲了一口氣,莞爾笑道:“到時候我親自張羅,定然體體麵麵地從司令府嫁出去便是了。”
關雪的臉卻是驟然發白,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往外湧,她劇烈地抽咽著,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一霎那仿佛自己的世界都快要天崩地裂,當所有風雨來襲,而她僅能站在那裏逆來順受,她揪著自己的襟領就如同是揪著自己那顆砰然破裂掉的心,她從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哭得那樣撕心裂肺,好似要將畢生的眼淚都流盡,止也止不住。她的心裏更加懼怕了,懼怕屋子裏頭的人會聽見她的悲切懦弱,她選擇抬起一隻手來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眼淚滲進指縫間,便聚集了一片瀕死的冰冷。
那樓道兩側的燈光柔和地罩下來,一屯一屯的鵝黃,卻映得她手上一隻錦繡匣子熠熠生輝,那金線繡成的九個字——你是我人間的四月天,卻頃刻間刺痛了她的眼。七彩琉璃窗子裏頭忽然“啪嗒——”一聲,整間屋子隨後便沒入了黑暗之中,她哭到最後,差些就在門檻前暈眩過去了,僅是極力地站起身來,打開那錦繡匣子,隻抽出其中一張照片兒來帶走,餘下那隻小匣子放在門檻處,裏頭是孤零零一張黑白照,那種自內心深處淌出的笑意卻活生生地將相中人傷得體無完膚。
☆、【十四章】(2)意綿綿眼淚成蓮
【第十四章】(2)意綿綿眼淚成蓮
盛京的清晨是一如既往的陰晦寒冷,長廊上栽的款冬花已經凋零得差不多了,狠狠蜷縮成一團幹苞,地板上有啪嗒嗒的馬靴聲,聽上去分外焦急,卻愈走愈慢。那葉副官漸漸放低了腳步,手中那份從石家莊發過來的電報卻因著他此時的心急如燎,不由得愈攥愈緊。
那葉曉陽在門前輕輕頓足,再三端詳了幾分,猝然伸出手去正欲叩門,鞋幫子卻好像頂著了一塊什麼*,他微微垂首,原是一隻精工細造的錦繡匣子,不由得欠下`身子去將其執起。那匣子上邊赫然醒目的金線字體,他此時分外疑惑,卻不由得輕聲念道:“你是我人間的四月天?”他滿心的不解促使他很隨手地打開了那枚小巧的鎖扣,“啪——”地一聲,一張不應該被自己看到的照片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的瞳仁之中,唯有相中人由衷而和諧的笑顏。跟前那扇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他還未來得及藏住,那甄茜一眼便看見了門外的葉副官,也看見了他手中的錦繡匣子,見他此時一臉慌張的神情,脫口問:“你手上拿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