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甫一出,那傅作翊心裏頭便像是一鍋沸水全*出來,血液都好似瞬間凝固住一般,耳邊咚咚有聲,隻聽見自己突突亂跳的心跳聲,又像是堅定又像是自欺欺人地說道:“不,在你父親心儀過的所有女人當中,她的命運會是例外。”那甄茜卻不可置否:“例外?在我爸爸麵前所有的例外最終都會變成理所當然。”她輕輕搖著他的手肘,追加道:“宜生,你將梅旅長遣回來吧,盡快為他們二人結了親事,小雪與我情如姐妹,我是絕不會虧待了她。事情一定下來,我就與她結為姐妹,梅旅長則晉升為團長,如此一來,以總司令小姨子的名以嫁給團長,方才不會委屈了她。”那傅作翊一聽見“晉升”二字,頓然勃然大怒起來,猝然起身道:“你可知道那梅龍在石家莊都做了些什麼?”
那甄茜雖則心中一緊,可神色並無半點起伏,便如同是事先預知了什麼一般,卻在下一秒微微驚愕地問:“是不是石家莊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梅旅長到底怎麼了?”他眼下正在氣頭上,哪裏管得住自個兒的脾氣,一腳便狠狠地踹在那玻璃茶幾上頭,因著他如今多半留在此處過夜,傭人們自然將煙灰缸子也一同取過來了。方才他這麼貿然一踹,那煙灰缸子冷不防“砰——”地一聲徑直跌在了紅磚上頭,卻是碎成了陶瓷渣子,像極了他那顆快要四分五裂的心。那甄茜的身子猛地一震,她從未見過他這般大發雷霆的模樣,像是受困中的野獸,卻獨獨為了關雪而喪失理智,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依照原本在十日前便應該頒發的告示,漠然開口道:“傅家軍第七旅旅長梅龍,奉命駐守石家莊一年,在崗期間罔顧軍紀,擅自離職,更甚一去不知所蹤,以致我軍軍心大亂,其罪當斃。故以此通告全國,全麵搜捕此人,如有窩藏,一同視作叛賊。”
“什麼?”那甄茜不可置信地睜著一雙驚愕萬分的眼睛,語調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好像是驀地想到了什麼,問:“難不成你已頒發告示了?全國搜捕,天羅地網,這叫他今後應該何去何從?他若是膽敢回來盛京,豈不是自尋死路?”她說得極其情急,連聲音亦是抑不住地顫唞。那傅作翊默默閉上了雙目,像是不忍又像是不願去探看這世間的紛亂喧囂,一隻手按在那新簇的雕花留聲機木箱子上頭,指甲狠狠地嵌進去刮落了少許的木屑,歎氣道:“原是在十日前就該通告全國的,我卻不敢。我怕告示一出,他完了,她也跟著完了,這種連帶關係的毀滅遠比槍彈火藥來得猛烈。我自問三十餘年來,沒有一樣東西讓我如此懼怕過,而這一次,我終於學會了如何寫這個‘怕’字。”他站在逆光的位置,身後是一幅高山青鬆圖,故此相比,他的身子搖搖欲墜,好像僅僅隻靠跟前那台留聲機支撐著,眼見那個人兒身陷困局,自己卻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與無可奈何的束手無策。
七彩琉璃窗子的光暈自屋子內透出來,一絲一絲全映在關雪臉部輪廓上,餘了一大片綺麗,她的臉卻是轉而發白,便如同那嬴白的宣紙,染不上任何血色,她隻覺得一顆心驀地寒意習習,那種絕望就似飛蛾撲火一般,縱使有足夠的勇氣去義無反顧,卻究竟逃不過烈火的焚煉成灰,而她僅僅是那一隻摧枯拉朽的飛蛾。聽著那扇窗子內的對話,她的心漸漸泛起麻木,憶起當初甄景天望自己的眼神,那眸子裏便閃著一簇火苗,仿若隨時都要燃燒,她就已明白他不會坐以待斃,可她萬萬想不到這次的飛來橫禍竟會來得這樣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