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狂亂跳著,猶如揣著一鍋沸水,滾燙滾燙地冒著氣泡,好似隻要輕輕觸碰便會迸裂開來,那種瞬間的爆破力又讓未經人事的她自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懼怕感。她承認自己很害怕,今夜之後,她便真真正正成為他的女人了,她心裏清楚得很接下來她要麵對的是什麼,假若她真的懷上他的了孩子,她就要承受那種也許會要了她命的痛楚,但她更清楚的是假若沒有孩子,在不久的將來他便可以了無牽掛毫無眷念地離她而去,她絕不能讓那一幕成為自己生命中的傷痕,因此,她必須懷上他的孩子,必須。他褪去了身上的衣物,緩緩欺身上來,眼前驟然一陣陣發花,他看見那個人兒綻開了笑意,就像從前那樣不惜耗盡渾身解數來迎合他,聲音沙啞而低沉地喚著那個人兒的名字:“小雪……”
她頓時清醒過來,猛然睜開眼睛,他卻依舊意亂情迷地吻下來,芙蓉帳內細語纏綿,那床頭壁上設著小小的按鈕,他從淩亂不堪的被褥中伸出手來,“啪——”地一聲,一室的春光旖旎頃刻間全數沒入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那傅作翊原在睡意迷蒙中,榻上還留有歡愉過後的痕跡,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此時的雪已經停了,悄無聲息便濺了一窗台的融水,案上的電話執著地響起來,他見那甄茜枕在自己的臂上睡得極香,不忍去驚醒她,蜻蜓點水似的在她額前落下一吻,又小心翼翼抽回了手,方才快步地走過去接下。電話另一端傳來葉副官沙啞又疲倦的聲音,想是一夜亦未曾合過眼,報告的是訖垣那邊的緊急軍務——原是因為昨日他突然下令將所有封鎖道路大肆拆除之事,引起傅家軍眾多部將不滿,今日一早竟在行轅裏齊聚一堂,個個皆是振振有詞,揚言要找傅作翊討個說法。他頭疼地揉著眉心,聲音同樣是倦怠不堪:“他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你想法子先穩住局麵,我馬上過來。”
“啪”地一聲蓋上話筒,甫一轉身,他便看見那甄茜已經起來了,極力掩住所有的不悅,走過去拿起攀在床沿的軍服:“吵醒你了?”她搖搖頭,接過他手中的衣服來:“今日就讓我為你整理衣冠,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一麵說著一麵替他扣著腰間的皮帶,口中漫不經心地念著:“我習慣了淺睡,一點點動靜便會乍醒過來,隻是你從不在我這兒過夜,所以才……所以才……”她說了兩遍,終究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心中一痛,伸出手來*她的臉,像是在許諾:“以後不會了,我每一晚都陪著你過。”又拍拍自己的手臂道:“以後每一晚你就枕著它睡覺,我敢說這個位置永遠屬於你,別人搶不去也奪不走。”
甄茜目送傅作翊走後不久,那案上的電話又響起來了,她原以為是葉副官又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彙報給他,急急地劃著輪椅靠近去,下一秒卻萬萬想不到電話那一頭傳來的竟是父親的聲音:“小茜,爸爸如今就在盛京的鄭公館,提前告訴你一聲,下午五點鍾我會來司令府看看我五年未見的乖女兒。”她心中一緊,正欲開口,電話那一端的人已經猝然掛上了話筒。她的手在瑟瑟發顫,一時間竟連背上亦是大片的冷汗,她的父親來盛京了,他居然來盛京了……她的一顆心驀地沉沉往下墜,那個傷口處還嵌著鋒銳的彈片,生生世世紮在她的骨肉之中,她隻要一想到父親的臉,傷口便會赤赤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