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傅作翊的鐵血手腕,梅旅長這次遠調絕非一年半載,說不好永生永世也不得再踏入盛京半步,譴去打掃軍政辦公室的李嫂早前就給她奉上了一份從石家莊拍發過來的電報,雖則寥寥幾語,字裏行間卻全是梅旅長受盡屈辱的意味,自己方才安慰關雪的一席話不過是叫她安心罷了,其實傅作翊自知——石家莊的舊部因著群龍無首本就無法無天,兼之日寇猖獗,草菅人命,奸殺婦女,內憂外患,如此一來,假若梅龍失守石家莊便會以辦事不力的罪名被削其軍銜,假若他秉公來辦便會得罪石家莊的舊部以致軍心大亂,傅作翊也可操左券地冠以他擾亂軍心的罪名。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傅作翊為何會將他曾經的救命恩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手肘被輕輕搖著,那甄茜驟然抽回思緒,見關雪不明所以望著自己方才反應過來原是自己失態了,轉念一想,忙拉開梳妝台下的一格抽屜,從裏頭托出一個錦繡匣子,再取下腰間一串呤呤作響的鑰匙來,啪嗒一聲打開,隻見那甄茜執起一雙流光溢彩的紫色貓眼石耳墜子,可丁可卯,盈盈心動,鑲了翠玉托底銀絲鏤邊,燦然生輝。她低聲道:“這是我早前為了搭配這一身紫羅蘭旗袍,偷偷命外國的珠寶工匠特意打造的,今日當著親戚來賓的麵,宜生保管不會發作。”關雪“哧”地笑出聲來,驀地想起不久前她們瞞著傅作翊偷偷紮耳洞的光景,那般天真無邪的笑容宛若一雙涉世未深的鄰家女孩,又宛若她掌心那一雙貓眼石耳墜子,卻是亭亭玉立,最璀璨奪目的存在。

宴席設在司令府大堂裏頭,關雪被甄茜軟磨硬泡地逼著換了件隆重的衣裳便走到前方去招待客人了。大堂內的天花板垂著一盞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一滴一滴欲墜未墜似極了美人眼角的淚,紅地毯子由裏頭一路蔓過石階平鋪到外頭去,四下裏偌大而寬敞,香氣四溢的紅酒香檳未飲先醉,玻璃高腳杯錯落有致搭成正三角型,而管家正站在梯子上托著酒瓶子傾瀉而下。酒席一共設置了五十圍,此時不過才十一點,來賓便已陸陸續續入席了,個個均是珠光寶氣衣著光鮮。

屋內的暖氣管子烘得正熱,窗外忽而蔓入一陣寒風,將那墨綠金絲的窗紗揚得半天高,而此時那傅作翊一身衣冠楚楚的墨色西服臨窗而立,紗角恰恰拂到了他的衣襟,第二枚與第三枚衣扣間有一條精致的金鏈子自此處一路蜿蜒至左衣袋,他一手托起酒杯一手揣在褲兜裏,正聽著旁側的葉副官低聲說著什麼。

關雪遠遠便看見他了,如今寄人籬下,原本這樣的日子依照規矩應該過去向主人公打過招呼,可眼前卻一幕幕閃過他當眾欺辱梅龍的畫麵,如何亦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