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紅色絨繡的高跟鞋華美耀眼卻遲遲邁不開步子,抬頭瞬間,他已大步流星地走來,卻在離她還有兩步之遠的地方驟然頓足下來,以一種看似淩厲又略帶鄙夷的目光看著她,她被這般近乎*的眼神看得極不痛快,隻想匆匆打過招呼便走開,思前想後,脫口一句:“祝總司令與司令夫人伉儷情深,百年琴瑟。”

“你真的這樣想?是誠心誠意還是存心存意?”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淒惶,隻覺得她如此簡短的一句祝福語此時此刻便猶如一支支鋒銳的利箭將他刺得無處可逃,真切感受到什麼是萬箭穿心的感覺,明明知道她失憶了,卻依舊覺得她還是原來的關雪,還沒被失憶完全侵噬掉她邪惡的靈魂,那樣執著的認為,原來痛也不過如此。玻璃杯中的液體晶瑩透亮,映出他嘴角轉而變得尷尬的笑意,不等她作答,他便已晃著小半杯的伏特加,道:“哦,我好像喝多了,酒後失言,向小姐賠不是。”說罷便一杯幹盡,關雪從未見過他如此客氣過,看來應該是真的喝醉了。

四下裏的空氣忽然變得燥熱起來,她抬手掖了掖襟前的絨毛披肩,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卻猝然讓傅作翊眼中原本的鄙夷之色又暗暗加深了幾分。她正欲失陪下去,卻冷不防一位富態非凡的太太迎麵走來,衣著打扮卻不像盛京人,見他們一對璧人雙雙而立,一開口便是侃儻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在此願二位鸞鳳和鳴,百年好合。”話甫一出,那關雪一張白若凝脂的小臉“唰”的一下紅了,又是急切又是好氣,剛想解釋,那位太太卻赫然握起她一隻手來,泣血紅瑪瑙戒指與頂上的水晶燈相互交映,頃刻間光彩四溢。那太太讚歎道:“這枚婚戒我以前在報紙上見過,聽說當年失火之後從圓明園裏頭出來的,夫人真是好福氣,世間上就這麼一枚。”

此言一出,她愈發嚇得不輕,萬萬想不到自己手上帶著的這枚戒指竟是傅作翊與甄茜的結婚戒指,如此一來,也難怪這位太太會認錯人,難怪那傅作翊方才一臉的鄙夷之色,可甄茜為何要給她戴這樣一枚戒指?她此時隻覺得忐忑不安,倒是那站在她身側一直默不作聲的傅作翊替其解圍道:“承您貴言,總理與總理夫人長途跋涉地從北平過來,宜生得好好盡到地主之誼,回頭還請你們賞臉多飲幾杯。”關雪見他們寒暄著,自己是半句搭不上話,心裏頭疑雲密布,為什麼甄茜明知故做,為什麼傅作翊不解釋他們並非夫妻?與此同時,那傅作翊仍舊談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對這位總理夫人亦是止於表麵客氣,不過是戲子出身的四姨太,因著是剛過門的新寵才得以有幸隨總理出席宴席。

恍惚間,關雪一抬眼好似望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轉眼間又活生生在眼前消失去了,她的一顆心驟然砰砰作響,不知為何,總覺得會有事情要發生。來不及端詳,那葉副官已經快步走過來向傅作翊微微頷首,旁側那總理太太見狀便識趣地失陪下去,隻餘下她一人愣愣地呆在那裏。那葉副官正欲開口,卻遲疑著望了關雪一眼,她原是極不願意與傅作翊待在一處,此時見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她一眼,亦有意命她稍作回避,心裏豁然欣喜得快要炸開來一般,宛若在萬丈深淵中摟住了懸空的樹枝,萬分感激地看向葉副官,她盡力按耐住自己的欣喜若狂,淡定從容向他失陪下去,卻全然不知此時那甄茜已將方才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絲毫不落,如同烙在心上一般。

☆、【第九章】(1)滾滾洪濤浪來襲

【第九章】(1)滾滾洪濤浪來襲

酒席還未端上來,因而在大堂旁側的角落裏頭開了麻將桌子,十六圈正好打完,隻見那負責張羅的管家站到二樓長廊的正中央搖著鐸鈴大聲宣布:“請諸位來賓入座。”許是因為大夥兒著實餓了,話甫一出,眾人便相繼上座。最正中那一圍依次坐的便是傅作翊,甄茜,總理,總理夫人,關雪五人,如此一來,關雪的左側便是傅作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