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勢,好比這天上風雲,變幻莫測,難以估料,就像這三天時間,原以為好不容易晴下的天,突然又開始陰雨綿綿,而大家原以為那定推測吉凶觀天象而定下登基之日的太卜令必會因此被降罪時,烏雲散盡,天空複又放晴,笙歌早起時,默默看著從屋簷滴落的水滴映著東邊天際雲層下透出的光輝,她失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那太卜令這會兒應是大鬆了一口氣。
笙歌深深吸了口雨後放晴的清新空氣,看著滿園枝葉抽出的嫩芽,緩緩踱步到荷塘邊,默默望著宮牆外的天空出神。
偏殿與正殿隔著宮牆與幾道回廊,她雖不知曉那邊是怎樣一番場景,卻也能猜到這新皇登基是一件大事,這個時辰軒轅宸當然早已經不在清心殿了。
隻不過,這件事放在天下間是一件大事,於她看來,卻並非是什麼意義非凡的事情。
畢竟,她這前半生裏,縈繞在腦海之中最多的,便是活下去與找到那個少年,而今中間兜兜轉轉,發生了太多從未預料到的變故,到如今,粗想一番,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讓她憂心的事情了。
好像一切看上去都是一副塵埃落定,安寧無憂的樣子。
笙歌默默歎了口氣之後又露出一抹複雜的笑意,她轉過身,順著腳下鵝卵石鋪就的園中小道漫無目地的溜達。
“昨日我就聽說了,還瞧見了那些個舞姬,當真各個都是絕色,隻是不知殿下會不會盡數收了,”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這會兒你還喊殿下呢,不想活了麼?”另一名宮女壓低了聲音說道。
“哎呀,一時忘記改口了!”之前說話那人頓時驚覺,語氣中滿是後怕的意味。
“不過說起來,東洛國此次送入宮中的十位舞姬,意圖也太過明顯了,怕是也聽說了皇上之前的一些傳言所以才會投其所好刻意討好,但是我覺得恐怕如今會不一樣了,”那壓低嗓子的宮女輕聲道:“我可聽說之前就有不少大臣想要將自家女兒送進來,可都被拒了呢!”
“我也聽說了,宮裏許多人都議論著呢,比起之前的那位,這位可是毫無背景勢力可倚仗,按理來說不該拒絕拉攏大家族的機會,反正後宮不都遲早是要進人的嗎?”
“我猜想多半是因為這偏殿裏住的那位姑娘吧,都說男人碰上了心尖上的人便會性情大變呢!”
“是嗎?我瞧她長相一般,不過是清秀些罷了,還不如那些個舞姬,也不知皇上是怎麼瞧上她的...”
笙歌佇立在原地,目光掃了一眼宮牆一角的一處假山石,平日那處倒也成了宮女們休息偷懶之處,說說閑話倒也正常,想來她以前做宮女時也是常與燕喜這般樣子的,雖然那邊二人說到自己頭上,還盡是些不中聽的。
她失笑著歎了口氣,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轉身,雖然這會兒分明是那兩名宮女在私下非議皇族之事,按理是犯了宮規的,但笙歌知曉這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況且如今的她也算不得是什麼主子,自然沒什麼理由去問責她們,再說了,她心裏此時總覺得自己是偷聽了他人牆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放輕了步子,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小點兒聲,你當真是不要命了麼,難道你忘記了,之前那個得罪了偏殿裏那位姑娘的宮女所受的極刑了嗎?”
聽到這句話,笙歌猛然停下了腳步,在她印象裏,似乎並未有與其他宮女有過太多接觸,更別說什麼得罪,如今聽來,怎麼好似有人因她而遭了懲處?
笙歌皺起了眉頭,下一刻,她便想到了燕喜。
“你不提我都不敢去想那件事,被剜去雙眼,還割了舌頭,倒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有些話還是不要再說的好,這偏殿裏的姑娘可不是我們能去非議的,那宮女被處置了不說,還連累了內務總管,如今也被撤了職,跟那宮女一同貶出宮了,我們好不容易謀到宮裏的差事,一定要小心謹慎...”
聽到後麵,笙歌立即能夠確定她們二人口中說的人到底是誰了,她的心頓時一沉,大步繞到假山後頭想要問個究竟,而她沒有放輕腳步之下,那兩名宮女已然察覺了動靜。
“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笙歌大聲質問,而那二人早已發覺了她,紛紛跪在地上討饒,臉色蒼白如紙。
“求姑娘饒命,我們不是有心要說姑娘的不是,還請姑娘千萬不要告訴皇上啊!!”二人不住地磕頭,渾身顫抖不止。
笙歌皺眉,見她二人似乎沒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頓時上前一步蹲下身子製止她們繼續磕頭下去。
“我沒有要怪罪你們,我問的是你們方才說有個宮女被處以極刑,是不是真的?!”話音落下,笙歌發覺那二人臉色立即變了,可還是不肯多說半句,依舊是不住求饒,她頓時有些惱怒和焦急,卻也知曉她們不肯說自己怎麼問都問不出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