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無動於衷地跨過地上橫躺著的那具屍體,心裏卻在想,廢話說太多,就容易誤事。他整理了一下左耳裏安置的耳機,對著線路說:

“Target,Down。”

他和Q都聽到線路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哽咽聲。

“他拿槍對著你,遲遲沒有開槍,”Q喘著氣,扶著牆壁勉強站起身,“你憑什麼篤定他不會對你開槍?”

“我隻憑一件事,”這位年長的特工冷冰冰地說,“他不會容忍我比他先掛到榮譽牆上。我在他的槍下死了,我就是永遠的Double O Seven了。”

Q打開自己的電腦時,手指仍然在顫唞。他開始接入進這座冰雪城堡的係統裏,那位年長的特工則告訴他。

“Q,這裏和MI6的係統很相似,隻有十分鍾時間,你必須得將裏麵的秘密文件全部清除。”

這位MI6現任明星特工坐回到先前那位James Bond先生坐過的沙發椅,一條腿舒適地交疊在另一條腿上。他拿起桌上那瓶開了塞的酒瓶,倒進玻璃杯裏,搖晃了一下,似乎在欣賞這上好佳釀停留在酒杯裏的旖旎光影。他玩味了片刻,才仰脖喝下。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映得他淺色的瞳孔閃爍發亮。他那種放鬆自如的神情姿態,就好像他才是這間冰雪大廈的主人似的。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取出一張黑膠唱片,放進桌上那架古董留聲機,那正是先前那位迷人國王彈奏過的曲目,Q過很久才能回想起來是瓦格納的作品。

那個時候Q一丁點兒也聽不到這些音樂聲,甚至連血腥味道都差點能忘掉。他要潛入到那位前任特工的係統深處,將所有深藏其中的文件全部銷毀。他看到電腦屏上的進度條依次前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看了看時間,隻剩下不到三分鍾了。敲擊鍵盤時,Q才發覺自己手心全是汗,染得鍵盤上濕漉漉的一片。

但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還舒展著身體,神情自若地慢慢品著美酒,側耳傾聽激昂動人的旋律。在他那個夢境裏,他已為王。他此生已入夢境,注定隻能長醉,不能清醒。

當筆記本電腦屏幕變成一片結束的紅色,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從沙發軟椅上一躍而起,抓起Q的後領。

“快!”

Q踉踉蹌蹌跟著那位明星特工跑,或者準確地說,幾乎是被那位明星特工提著穿過走廊。他們出來遲了幾秒鍾,後果就是,他們將會被鎖進這座寒冷的冰雪城堡,直到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走廊盡頭,通往白雪世界的鐵門正在徐徐下降,關閉。這位明星特工一腳將瓦爾特PPK踢到門下,暫時卡住了下降的鐵幕,爭取到了寶貴的一秒鍾。他跪在地上,用力將金屬門往上撐,一邊將Q往外推擠。在這種時候Q不得不慶幸自己很苗條,而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是個靈活的小個子。

他們幾乎是一路狂奔,城堡外停著一排雪地摩托車,明星特工擰開了其中的一輛。

“來不及了,快!”

Q都快不記得這裏發生了什麼,一切都來得太迅猛,根本來不及讓他分析思考。他坐在摩托車後座,緊緊摟著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狂風夾雜著冰屑往臉上打來,臉上被刮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而自己甚至一丁點都感受不到疼痛。

Q猜想自己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幾乎是抱著自己上的飛機,島上電力係統已經被自動關閉,一旦飛機場最後的燈光消失,飛機在這種惡劣天氣中將無法正常起飛。Q縮成一團,從機艙窗戶往外看,飛機一路助跑,跑道上的燈光次第熄滅,像一支巨大的節節後退的煙花棒。當飛機衝上天空時,整座島嶼已經完全陷入一團模糊的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