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底有淡淡的傷感和依戀,但終是轉身朝著山下而去。
“吱吱吱!”狐狸用力拍腿兒,半支起的軒窗受力關了下來。狐狸跳到忘兮身上,嘴邊叼著一顆大葡萄。
忘兮揉了揉狐狸鬆軟的毛發,又回到竹榻前坐下,“好,我不看他,給你剝葡萄。”
籠在眉心的,是一抹淡淡的愁。
權力,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這麼多人如癡如狂?
那一年君山上的青雉少年成了南楚之狼。
那一夕天真無邪的皇子終成了遠去過往。
那一朝求醫的少年如今拚殘軀也要去爭……
暗巫與朝臣外邦勾結,勢力一天天大增,君山已經很久無人踏足了。
陪在聖尊身邊的,一直都隻有那隻吃葡萄的狐狸和那條隻能被困在浴桶裏的水蛟。
有一天忘兮折了一把扶桑花回來,推門隻見竹榻上躺著一名未著寸縷的男子,看不清長度的銀發披了滿身,埋過腰線,露出一大片機理分明的白瓷胸膛,還有形狀很明顯的腹肌……
精致得過分的五官,長得過分的睫毛,眼角一顆朱砂淚痣給那張絕豔的臉平添了幾分魅色,發頂的銀絲裏,竄出兩隻毛絨絨的狐狸耳朵,不時還一抖一抖的。
妖男左手捏著一串葡萄,右手邊是一個空了的酒壇子,櫻桃般的唇不時砸吧兩下,好像在夢裏吃什麼好吃的。
忘兮足足楞了一分鍾,才回過魂兒來。
走過去拽了拽那毛絨絨的狐狸耳朵,“這是……那隻小狐狸成精了?”
隔壁浴桶裏翻騰起了水聲,忘兮說,“寶寶別過來,這是隻公狐狸。”
水聲很快停了。
沒錯,那隻看上去凶悍無比的水蛟叫寶寶。
某狐狸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窩在那個渾身都冷冰冰的女人懷裏,還是化形後的模樣,瞬間某狐狸就覺得天榻了,嘴巴一癟,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聖尊什麼都好,就是起床氣有點大,被人吵醒了,一巴掌就招呼過去了,“別鬧!”
那一巴掌恰好拍在頭頂,掌下是兩隻毛絨絨的耳朵,聖尊手一癢,捏上去了。
某隻炸毛狐狸翻了個身,用個床咚的姿勢霸氣壓回去,“女人,你在耍火?”
“噫,那句話是這麼說來著的吧?”某狐狸竟然還思考上了。
同樣看過那本話本字的聖尊大人好心提醒他,“女人,你在玩火。”
某隻狐狸的毛又炸了,“吾是男的!”
徹底被吵醒的聖尊掀開薄被起身,某狐狸裹著被單瑟瑟發抖,“吾三千年的貞操,被你這麼一覺就給睡沒了……嚶嚶嚶……”
忘兮戳了戳他的白毛毛,“你是那狐狸對吧?”
要結算這五年的葡萄錢了嗎?某狐狸一臉警惕,“幹嘛?”示威的小獠牙已經齜在嘴邊了。
忘兮說,“我都抱著它睡了這麼多年了。”
某狐狸英雄氣短,想到昨夜的事又騰的紅了臉,“昨夜是我化形後的,不一樣……”
忘兮已經洗漱完了,淡淡掃他一眼,“我隻是怕你凍死了。”
是啊,整個天水一方,冰天雪地的,也就這竹屋還有點暖意。聖尊不懂情愛,更不懂俗世禮儀。
早餐還是清粥,隻吃葡萄的狐狸維持著人形,一邊嚶嚶嚶,一邊賊快的剝了葡萄皮往嘴裏送,“不許告訴別人,你看到過吾的本體,更不許到處宣揚,吾的第一夜是跟你睡的,不許……”
被荼毒一個早上的聖尊眼神裏泵出殺氣,某隻狐狸老實了一會兒,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到竹屋外麵去了,折了一束扶桑扯著花瓣泄恨,“臭女人,不負責任,吾這麼美,竟然不看吾,不給吾加葡萄……”偷偷往屋裏瞥一眼,見忘兮還是沒有理他的意思,屋外寒風又刮得肆虐,某狐狸眼眶是真的紅了,“吾都出來這麼久了,還不來找吾回去!有這麼笨的嗎?吾怕你找不到,都直接坐門口了!”
碎碎念了不知多久,那扇竹門總算是打開了。
忘兮依然是那副生人勿進的冰冷神色,“你既是妖,便早些離去吧。”
炸毛狐狸分分鍾擠進了屋,“吾才不是妖,吾乃冥王之子,黃泉少主!”
忘兮不說話了,靜靜翻著手中的經文。
狐狸以為她不會再說話了,正有些煩躁,卻聽她喚了句,“師尊?”
狐狸朝門外看了看,沒有看到人,轉頭去看忘兮,卻發現永遠無喜無悲的聖尊,滿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