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王後命不該絕,她才能救,若是王後陽壽盡於此,她也無能為力。
林三水一路跪著挪到了忘兮跟前,眼眶紅紅的,“聖尊,您救救古越吧!今日的宴會上您也看到了,妖妃禍國,群臣享樂……苦不堪言的,是黎明蒼生啊!”
忘兮低頭看著這個已經成長為男人的皇子,眸中似有悲憫,“古越有了第一個妖妃,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你可明白?”
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殺死一個妃子什麼作用也沒有。
但林三水顯然不懂她話裏的意思,隻一個勁兒的叩首,“聖尊,您是古越的神明,隻有你才能救古越了……父王退位,我一定會治理好古越的!”
他想借助君山的力量,讓古越皇退位,殊不知,古越的腐敗,不是換一個帝王就能挽救的。
他還是太天真了,天真到覺得在朝堂之上沒有任何助力,隻要君山站在他那邊,他就能服眾。
忘兮幽幽歎了一口氣。
林三水以為他不肯,忙道,“聖尊,隻要我當上了古越皇,我即刻封您為國師,打破巫師不得幹政的條律!”
如果說之前忘兮隻是覺得這個皇子不諳世事,那麼此刻便是失望透頂了。
她道,“殿下,您看得清如今的天下大勢嗎?”
林三水悲憤咬唇,“就是因為看到古越傾頹之勢了,才想請聖尊助我一臂之力!”
他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懂,覺得有了君山的擁護就可以掃平一切障礙。
她有很多道理可以講,可是那一刻忘兮什麼也沒有說,離開的寢宮的背影多了幾分蕭索。
王後和林三水都在哭。
“聖尊,您也棄了古越嗎?”
她止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從我被封為聖尊的那一天起,必然是要與聖尊共存亡的。”
林三水眼底又有了希望,忘兮卻已經離開寢宮。
現任古越皇已然昏庸,可是她也不能擁立一個什麼局勢都看不清,在朝堂沒有一絲助力的傀儡皇帝。
時光或許真是個殘酷的話題。
五年前的古越還是一個盛世,那時的皇子太過天真,才有了今日的無知無能。
不知為何,腦海裏又出現了另一張臉孔,也曾青雉,也曾紈絝,但如今已經成了一頭攝人的野狼。
或許的巧合,或許的緣分,她依然選擇了那個宮門出宮,而他已然撐著六十四根傘骨的紅傘等在那裏。
待她走進,沒有半分猶豫的把傘斜了過去。
“聽說古越的燈市很好看,不知聖尊可否賞臉一起去看看?”他笑得純粹,不是問天下大勢,也不是求賢的官話。
忘兮側過頭去看那張和五年前神似的笑臉。
他挑了挑英氣的眉,“怎麼?”
她輕輕搖頭,“我沒去過燈市,你若想找人帶你逛逛,那便是找錯人了。”
誰知他竟然笑得更加肆意,直接扯住她的臂彎就走,“那正好,咱們都沒看過燈市的人一起去看看。”
燈市就在太白湖邊,不管這個王朝將要麵臨什麼,但琅琊城依舊熱鬧如往昔。
擠在人頭攢動的街口,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他不再是楚國的皇子,她不再是古越的聖尊,他們也隻是大千世界裏平凡的一對人。
五指捏緊又收攏,他終於小心翼翼牽住了她的手,心底唯一一絲慶幸是她沒有掙開。
“那邊是什麼,好熱鬧的樣子,我們過去看看吧。”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捏緊了那隻帶著涼意的手就忘旁邊的橋上擠。
沒人知道他心跳如擂鼓,沒人知道他步子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發虛,發軟。
太白湖邊有三座橋,平安橋上求平安,如意橋上尋如意,三生橋上,挽著心上人走一遭,便緣定了三生……
抓著她的那隻手倏的收緊,再收緊,撬開她的指縫,蠻橫的把自己的五指塞了進去,十指緊緊相扣。
她的手有一瞬間僵硬,卻始終沒有說話,跟著人群,踩著步子,隻有自己才知道,每一步走得有多麼小心翼翼。
如果這就是三生路,永遠沒有盡頭多好,沒有盡頭,就沒有終點,我可以與你十指相扣,走到天荒地老。
快要下橋了,前麵不知發生了何事,有喧嘩聲,人群更是推推搡搡,擁擠不堪,他幾乎是瞬間就把人困在了石橋欄杆和自己的臂彎之間。
垂下頭呼出的氣息那麼滾燙灼熱,偏偏語氣那般風輕雲淡,“君山上那隻吃葡萄的狐狸,還好嗎?”
“還好。”
“這個時節古越應該沒有葡萄了,我來的時候恰好帶了一箱,可以給那小東西解解饞了。”
“嗯。”
“忘兮……”他眼神陡然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