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兩個魂魄(2 / 2)

一道掌風劃開那層層包紮的紗布,看到他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時,心口有些木木的,這家夥是傻的嗎?

看他用紗布包紮著,她以為他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沒有處理,不過用紗布把傷口包起來罷了。

這腿要是再不醫治,估計就真的廢了,難為他之前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忘兮目光沉沉盯著毫無防備暈過去的人,“既然已是求不得,又何苦求?”

***

君琛醒來的時候,入目便是格局不大的竹屋,一桌二椅,對麵的牆被當作了書櫥,磚頭厚的古書密密麻麻擠滿了狹小的空間。他躺在竹榻上,身上搭著一床薄被,旁邊的藥爐還咕嚕咕嚕煎著藥,藥味兒彌散在空氣裏有些苦,卻又有一些藥香。

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君琛掀開薄被想要下榻,卻發現自己一條腿根本動彈不得,他眉頭一皺,視線下移,這才發現自己一條腿被重新包紮過,還上了夾板。

唇不知為何,高高的勾了起來。

竹屋的窗戶開著,他透過半開的軒窗朝外看去,看到院子裏有不少橢圓的簸箕,簸箕裏鋪滿了他叫不出名字的草藥。

昨夜似乎下過雨,因為院子裏的石板還有些濕,遠處的綠葉青翠欲滴,被水洗過的紅花也更嬌豔了。

天氣真好,君琛想,他今日的心情也不錯。

不多時,他希望見到的人就進屋來了,手中拿著一個瓷碗,不知是不是故意無視他,用帕子沾了水裹住藥爐的手柄,倒了大半碗棕褐色的藥汁出來,直到遞給他,也沒跟他說一句話。

君琛說,“我怕燙。”

她把藥碗放在了旁邊的矮幾上,便又要出門去。

君琛雙手抱臂躺在竹榻上,嘴角那絲笑有些惡劣,“你在躲我呢。”

午間的時候,她又送了一碗清粥過來,同之前一樣,不跟他說一句話,把碗放在矮幾上就要出去。

君琛說,“你在怕什麼?”

她依然沒有理他。

他不死心開口,“怕多看我一眼,就喜歡上我了?”

已經走到門口的人轉過身來,沒有外人在場,她衣著永遠都是極其簡單的,可是那樣在簡單純粹不過的白,也被她穿出了道骨仙風的味道。

她的眼睛,永遠都是攝人心魂的,盡管此刻那雙眼裏無喜無悲,仿佛視線裏的他和這山間的一草一木沒有區別。“你的傷我已經處理了,兩日後你就自己下山吧。”

君琛原本上揚的唇角,幾乎是瞬間就抿成了一條直線,門口已經沒有人了,但他目光一直死死盯著那裏。

有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明白了,他知道這是君兮的前世,古越聖尊忘兮,可是他總是不受控製的把她當成了君兮。

如果有一天,他和君兮真的這般成了陌路,他該如何?他會如何?

他……他也不知道的吧。

從君兮出事以來,他就再也沒有合過眼,因為隻要眼睛閉上,他就會陷入可怕的夢魘裏。絕望如潮水一層層漫過口鼻,等待他的是死亡般的窒息。

昨夜是她守在這裏的吧,隻有在君兮身邊,他才極少夢魘。

“嗬,喜歡就去搶,天底下沒有任何東西是原本就屬於你的。”

耳畔響起一個陰惻惻的嗓音。

君琛幾乎是瞬間就警惕了起來,“誰?”

一團黑霧慢慢成形。

再濃重的黑色,再熟悉不過的臉孔,那人一襲傾天黑袍,領口,袖口,腰封,卻用了極致的紅色,衣擺上繡滿了精致的雲龍紋。頭上沒有束冠,墨發似乎與他周身的黑氣融為一體。他單薄好看的唇角勾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原本俊逸的五官陰森得恐怖。

“你是……楚子伊?”君琛從他那件黑紅龍袍上認出了他的身份。

楚子伊勾起自己一縷青絲在指尖纏繞,“楚子伊也好,君琛也罷,我們至始至終不都是一個人嗎?”他仰起頭,像是隔了千百年的光陰,重新打量這個他曾經待過的地方,“這裏還是一點沒變……”

猛然又笑了一聲,“這就是當年,又怎麼會變?”

君琛掌心已經凝起了一道掌風,“你若是我,你又何為會以這般形態出現?”

黑氣陡然暴漲,楚子伊又歸於一團黑氣逼近君琛麵門,“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自然由我來重現當年的一切!”

君琛隻覺一道不可抵抗的推力,然後他的身體變得很輕盈。

那具身體已經不由自己操縱了。

他看見躺在竹榻上的那個自己,笑得那麼瘋狂,一片猩紅的眼底,是在地獄粹燒了絕望之後猛然看到的一絲希望,“忘兮,我終於又能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