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時分,細雨恰紛紛,天水一方的草木都沐浴在朦朧煙雨裏。
藥爐裏還冒著嫋嫋炊煙,竹榻上的少年雙臂枕在腦後,側頭望著坐在窗邊看書的人,青稚的唇角緩緩勾起,“聖尊,這都三天了,你不跟我說一句話嗎?”
臨窗而坐的人並不搭話,三千青絲毫無束縛的披了滿身,有幾縷垂落在胸前,有幾縷貼著瓷白的脖頸,鑽進衣襟裏。
少年的視線就黏在了露在外麵的那截天鵝般的脖頸上,堪稱完美的曲線淹沒在梨花白的衣襟下,腰身卻極細,或許……當真不堪盈盈一握。
少年視線灼熱,在忘兮抬起頭時,幾近狼狽的別過臉去。
聖尊不懂情愛,不知方才有一瞬間,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目光淡淡的,“雨停了,你便下山去。”
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於耳,少年就在心底祈禱著,雨再下大些吧,或者,多下幾天吧。
屋裏隻剩少年一個人時,黑氣彌漫,他青雉的麵容又緩緩變得妖異,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看向站在窗邊的君琛,“那時,我因在王宮與人起爭執傷了腿,也被佐伊帶去了君山傷求聖尊醫治。”
君琛說,“你在難過。”
楚子伊麵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僵住,卻又很快從新勾起唇角,“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尊,怎麼會愛上一個混蛋呢?那段過往,你幫我好好看著……好好記著……”
他好像哭出來了。
***
聖尊一直在趕楚子伊下山,可是當楚子伊能下地走路了,他還在君山上。
那天的太陽正好,聖尊又去給巫師們講學了,難得勤快的楚三皇子把整個竹屋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片,又把收在藥閣裏的草藥都翻出來曬著了。
想到聖尊平時一有空就種些花花草草,下定決心要討好聖尊,在君山上久待的人翻出放在屋角的小鏟子,歡歡喜喜去種花。
不過含著金湯勺長大的皇子哪裏做過這些,不是一鏟子鏟斷了花根,就是手上沒個輕重捏碎了莖葉。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楚三皇子總算是把一朵花完好無損的給種進花盆裏,他還用鏟子背麵把一盆土壓得嚴實得不能再嚴實。
“是這樣沒錯吧?她平日裏種花的時候也要用鏟子壓一壓的。”楚三皇子頗為欣慰,伸手抹了一把額前的汗,“哈哈,不就是種花嗎,雖然有點累,但還能難倒本皇子?”
絲毫不知自己抹了一臉的泥。
忘兮回來的時候,入目就是雜七雜八曬在一起的草藥,還有她那些被禍害得不成樣的花兒。
偏偏某人還頂著一臉泥巴,很自豪的模樣,“聖尊,你讓我在君山上多呆些日子吧,我每天都幫你曬草藥,幫你種花。”
素來喜怒不動於色的聖尊,嘴角沒忍住抽了兩下。
“你離我、我的花,我的草藥遠點!”
楚三皇子臉上的表情很受傷,蔫蔫的像隻被主人罵了的哈巴狗,“我……我就是想幫幫你。”
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他發現偌大一個天水一方,真的隻有聖尊一人居住,連個仆人都沒有,煮飯熬藥都是聖尊親自動手。
震驚過後,楚三皇子心底莫名的很滿意,現在要是突然多出來一個人,他估計膈應都能膈應死。
但目前最不爽的就是,這聖尊也太冷淡了吧?總把趕他下君山掛在嘴邊。
若是忘兮修養再差那麼一丁點,她已經把眼前這貨打得他爹媽都認不出來了!
她好好一片花海幾乎被他給弄禿了,還有那些收在藥爐離的草藥,有些是不能被日光曬到的,有些草藥又是不能混合在一起的,最要命的是,這家夥把各種草藥混在一起曬,她該怎麼分出來?
忘兮黑著臉過去挑揀草藥,楚三皇子可憐巴巴蹭過去,“聖尊,這些藥草,我看著都長一個樣兒啊,你挑出來做什麼?”
忘兮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閉眼說,“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下山去!”
楚三皇子委屈得眼都紅了,“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啊?從我一上山你就冷冰冰的,我問你話你也從來不應,便是回我,也是下山下山什麼的……”他負氣轉身往外走,“讓我走是吧,我這就走!”
都走到石門處了,忘兮還是沒出聲,他腳步頓了頓,眼角偷偷往後斜了斜,發現忘兮壓根沒看他,自己也不為何,就是覺得委屈,幹脆大踏步走了。
忘兮收檢草藥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眼神也平靜如初。
突然勁氣來襲,原本離開的人出現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瞪著她,“你為什麼不留我?為什麼就要趕我下山去?”
忘兮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