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圈在手腕上的蛇驀然一動,紅藥的手腕內側立時多了兩個小孔。她驚的差點揮手扔了它,可又叫那雙圓亮的眼睛軟了心。蛇的眼睛多半是看不出來甚感情的,偏偏這樣的眼睛才顯得塵世喧囂。
唉,紅藥妥協了,手指頭一順一順的按著它光滑的腦袋。
小蛇似乎懂了她的意思,竟伸出它的蛇信在它咬過的地方畫圈圈。
紅藥烏黑的眼睛裏一片水潤,嘴角噙著的微笑也變做了大笑,紅唇皓齒,當如雪山巔最美麗的花了。
這般一鬧,來金陵的第二個晌午也快過去了。
桌上店小二送來的水早涼了,她也不嫌棄,就著冷水洗漱一番後才出了房門。昨兒個她是挑窗邊的位子坐的,坐的那般遠也逃不脫這樓裏的聒噪。金蛇劍、金蛇劍,她的生命裏似乎永遠擺脫不得這三個字了。
店小二中午的也擺了一張苦臉,不情不願的端了這金主預訂的餐點,待這姑娘陰沉的接過他才如蒙大赦,逃也似的下了樓。
紅藥心有煩悶,自然沒去注意自己的臉上此時寫著兩個老大的字——生氣,這是她來中原第二次動怒了。第一次不消說,是被那一行不顧人死活的官家子弟氣的,第二次卻是她自己撞上去的,現下生的氣應是屬於隔夜氣了。
不管這隔夜氣有多大,人都是要向肚子看齊的。紅藥箸著筷子,手邊尚有一杯未斟滿的酒,酒香四溢,平白給人添了分醉意。
晌午的酒不宜多喝,紅藥卻是恨不得將酒壺全塞進胃裏。因著店小二正滿臉堆笑的請進了幾個不大好惹的漢子,不需多看,紅藥立刻便認出了這幾個人,不正是昨兒個高談闊論、一副說書先生架勢的四人嗎?
這四人也挑了昨天一樣的位子,開口閉口都能叫整座樓顫上幾顫。
“唉,”當先一人,即昨天的“說書先生”老北裝模作樣的歎了老長一口氣,見這樓裏愈來愈熱鬧,他才開口道,“昨兒個又發生大事了。”
一聲歎氣能引來旁人好奇的眼神,一個“又”字生生的把人的好奇心抓出了心窩,這兒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這老北講的是大事,是新鮮的大事,也是不大好的大事。問題是,這剛過晌午便來打牙祭的也絕非能人之輩,古來便有湊熱鬧一說,人多了,小事也能變成大事,大事自然變成天大事。
老北夾一筷子豬肉吃的滿嘴流油,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是沒讓等的人失望,酒菜是決計堵不住他的嘴的。
“金陵府尹章知秋,你們知道不?”
同座一眼皮打架、滿嘴哈欠的漢子,登時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給他噎死。喝了同桌的人遞上的烈酒才翻著白眼道:“你當大夥兒是那些個兩耳不聽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呆子?兄弟們好歹都在這塊地兒討生活的,若這都不知道,豈不沒了臉皮?”
老北被說的尷尬,他原是想吊人胃口來著,沒成想落的這般境地,隻得胡亂喝幾口老酒壯壯氣魄:“昨兒個就是這金陵府出的大事。”
他湊近了另三個兄弟,周圍聽故事的也直覺伸長了脖子。紅藥杵在角落裏自斟自飲,細細品酒。自然,她酒喝的少,僅僅嚐的出此酒甘醇味濃,其他卻是怎麼也答不上來的。她也沒空去品個一二三來,她雖然沒伸長脖子,可她耳朵正豎著。
誰說的想要清淨,誰說的想把酒壺塞進胃裏的,紅藥一概沒去想,她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老高。苗家的生活確實原汁原味,外麵的精彩生活也是叫人流連忘返的。她不是菩薩,不懂紅塵,她多少也是有些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