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回到了大奕朝,回到了朱離身邊,一切就可以塵埃落定,可卻不曾料到,這才是風波的——真正開始。
剛接近最大的那處營帳,我見幾個士兵端了東西從裏麵進進出出,便下意識靠在那營帳的一側,卻見那幾人又返身進去。
隔著帳布,隱約聽到他們一邊收拾帳內的東西,一邊低低地交談:“本來說好了要西遼要過來跟咱們談判的,那什麼王擺什麼臭架子,居然不來?”
另外有人似乎壓低了聲音:“不是不來,隻怕是……來不了了……”
“此話怎講?”
“我聽說西遼達丹部的人想在半路上……把那個什麼狼王給……”
“什麼?咱們想跟他們和談,他們自己倒先窩裏反了?”
“我一個兄弟前天傍晚巡視的時候親眼見達丹部的另外幾個長老悄悄見過咱們王爺和水大人,據說他們想另立新王……”
“西遼人也是奇怪,想要狼王的性命直接殺了不就完了,費那麼大心思幹嘛?”
“原來那些契丹人比咱們想像的陰毒,他們是想借了王爺的手殺人呢……”
“王爺才不傻呢,剛剛得了消息,所以急急趕過去,聽說是狼王已經出了西遼境,就是怕他死在大奕境內說不清楚……”
“那狼王蕭毅聽說有一半咱們漢人血統,便是因為這個,他們才不放心讓他做了王。好像那些西遼人答應事成之後開放十處貢市,每年向大奕歲貢幾百匹蒙古馬,還要新王向咱們皇帝俯首稱臣……”
“難怪如此,那可比狼王提出的條件好多了……誰!”
我的腿越來越軟,要不是靠著帳子,幾乎要滑坐到地上,但驀一的聲厲喝讓我片刻間清醒過來。
“有人,有人在偷聽。”
“別是西遼人的奸細……”
“出來。”
我的動作根本沒法同這些士兵相比,待我起身,已經被四五個士兵團團圍住,甚至有人動作粗魯地把我從角落裏一把拉了出來。
再然後,我看到他們如石化般的表情。
軍營裏,根本沒有女眷。
何況我穿成這付樣子,就算沒見過我的,也能猜出我是誰。
幾個士兵嚇得紛紛跪在地上,我卻沒有心思理會他們口中的“恕罪”,隻是定定地望著他們:“麻煩你們幫我找匹馬來,還有,誰認得出關的路……”
“何需這麼麻煩,王妃想出關,下官帶王妃去。”
我扭頭,卻是陸言。
陸言卻不看向我,隻是冷冷盯著我麵前跪著的幾名士兵:“聚眾妄議軍政要事,擾亂軍心,一人四十軍杖,關禁三日,扣半年響,你們現在就去左護軍處領罰。”
那幾名士兵頓時麵色慘白,卻不敢多言,匆匆領命而去。
我對陸言一向敬而遠之。他是水清揚的朋友,也曾救過我,護過我,幫過我,但他身上的苦大仇深和執著的民族仇恨卻讓我下意識覺得害怕。
更何況,他一向對我印象不佳。
可是眼睜睜看著他把人都趕走了,我不得不硬起頭皮向陸言道:“陸大人,我需要一匹馬……”
“可你不認得出關的路,何況,沒有水清揚和我的印令,任何人是無法出關的。”
我看不清陸言的神色,也不知道他這番話是何意思,卻聽他又道:“我不知道你是為誰而去,我也不管你是為誰而去,你隻要想好了,去了別後悔就行。”
我心中一凜,剛剛姬暗河和那幾個士兵的話不由又回響在耳邊,我深吸了口氣:“我不去我才怕自己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