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卻用了這種方法死在我麵前,你的絕決成全了你,卻毀了一個天下最好的人,我最在意的親人,所以,就算你死,我依然——恨你!不過,我恨不恨你,對你來說,並沒有意義,我叫白未浠,不叫白晴,白晴或者早已經死了,或者她與你,情之深之重,並不恨你,願意在奈何橋邊等你,你總算可以真正拋下名利算計去九泉之下找她,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這一段話,仿佛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讓我身心都如走了趟煉獄般煎熬,這時他卻哧哧地笑了起來:“但願你的蕭王爺,也願意在奈何橋邊……等你……”
我看他的眼,知道那不過是垂死前最後一絲澄明,原來也想過無論他說多惡毒的話,我都不會往心裏去,人死燈滅,畢竟他要死了,而我還活著。
可聽了他的話,我猛地一驚:“你……什麼意思?”
姬暗河眼中浮現的,我早已分不清是釋然,是銳利,還是善意的忠告和提醒,還是惡毒的挑唆與詛咒:“你以為……朱離,會讓他活著?你以為……莫長染,和……西遼各部……會讓他活……”他說到這裏,果然如我預料的一般,大口大口噴出鮮血,身體也再支撐不住,緩緩由床邊滑坐到地上,慘白的臉上布滿了死亡的氣息,“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替他……收屍……”
他的話明明越來越虛弱下去,可每一個字卻仿佛敲在我心上的鋼釘,釘得我從頭痛到腳。
朱離,莫長染,西遼各部……為什麼都想讓他死?
我不信,我不信!
張義是聰明人,知道如何取舍,也知道如何自保。更何況,我不信朱離會對張義做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叫我信他——我要信他!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回,總算……如願以償了一次……”我依稀聽到姬暗河在我身後最後歎息的一句,卻無力再去想,他如願以償的是什麼,我與他,從來沒有交集,惡夢是不是會以他的死而結束呢?
伏虎隘
帳外,是朱離安排的陪著我的兩個親兵。我之前有意讓他們離得遠些,此時見我出來,他們忙上前幾步行禮,見我的一身血跡似乎也毫不意外,更篤定了姬暗河之前的那番話。
於是我道:“姬暗河畏罪自盡,你們處理相關事宜吧,我要回帳換件衣服。”
兩名親兵相互對視一眼,卻沒有言語,或者他們心照不宣的認為是我殺了姬暗河,畢竟他早不死晚不死,怎麼我進去一回就死了呢?
我不想解釋,隻是緩步走回帳房,忽然覺得整個營帳空空蕩蕩的,我的心也空蕩蕩的。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停了。日已偏西,殘陽如血般映著天地間蒼茫的一片,帶了奇麗而詭異的顏色,竟讓我沒由來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今天,朱離要跟張義談判——不對,是大奕朝要跟西遼國達丹部談判。
是啊,我怎麼忘記了,他們已經身處不同的陣營,談和則互惠互利,談崩則兵戎相向!我提出要見姬暗河,朱離安排在此時,是湊巧還是為了不想讓我見到最不願的事情發生?
我用力握著雙手,提醒自己不要被姬暗河的話左右,我要信他,朱離說讓我信他!
可是我心裏的不安還是在不斷的擴大,我隨意換了件衣服,起身向前方營帳走去。前方營帳我沒去過,但知道是大軍集結之處,我也知道今日朱離約了張義在這裏談判。
我知道此舉也許不合時宜,但我一路過來,心下早已打定主意,我隻到大帳門口靜靜候著,看著他們都能夠平安出來,那就夠了。可是……我又隱隱害怕,若真的是最壞的結果呢?我又要如何麵對他,他們?我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沉如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