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好很多,帳中還燃了碳火,也有衣服有食物。
我掀簾進去時,他正呆坐在床前,身形有些委靡,外貌也極是狼狽。聽得有聲音不由抬了頭,見是我,似乎瞳孔收縮了一下——那目光讓我不由想到了初見時的那個夜晚,他眼中的陰柔與冰冷,甚至那隻手的濕滑和帶給我的前所未有的恥辱,也一並湧讓心頭。
我深深吸了口氣,下意識地挺直脊背——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昔日的白晴不過是他的一粒棋子,今日的白未浠卻是索命閻羅!
我還未說話,卻見他忽然冷笑:“靜王妃是來向我示威的麼?”
“階下囚並不值得我來示威。”我淡淡笑道,無憂亦無怖,果然如此——他的雙手雙腳俱被鎖了鐵鏈,身上數處穴道也被封住,不值得我害怕。
聞及我的話,他卻突然笑了下:“那麼,你是來殺我的。”
我不置可否,但不得不承認,他陰鷙的目光還是讓我不可避免的後背發冷。
“你想替水清揚報仇?”姬暗河了然般的抬了抬眸,淡淡道,“那隻手是他自己要逞強才斷的,與我無幹。愚忠於那種皇帝,是他咎由自取。”
我一直緊握的拳不由微微顫唞,如同昨日從朱離口中驚聞這個消息一般的痛楚。聽說當日他讓拓跋木蘭說身體不適而騙水清揚進帳,卻以水清揚為質迫陸言放走他們。水清揚令陸言射殺,陸言不從,水清揚拚死相爭,卻被姬暗河斷了一條手臂,終還是被他們逃脫。
我可以想像當時情況之慘烈,陸言與水清揚是何等情義我自然清楚,水清揚在國利之前的忠烈卻是我所料未及的,但我知道他並不是愚忠於皇帝,事關的大奕朝的尊嚴,百姓的安定和朱離的聲譽,然而那罪魁禍首,在出賣了自己的國家民族之後,竟然還可以說得如此風輕雲淡地無恥,卻讓我發指。
我張了張口,想問他什麼是忠,什麼是義,什麼是情,什麼是愛,想問他為了一個虛無飄緲的皇權是不是什麼都可以出賣和放棄,可是話到嘴邊卻明白,他與蕭戰是同一類人,在他們的道德觀中,沒有善惡,隻有利益。
於古代,於亂世,我無權苛求任何人按我的道德標準為人處事。於是,我隻是點頭:“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天也有眼,所以才讓你的陰謀敗露,讓寧王爺的手下及時劫在途中下你,將你押解回來,你從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你做了那麼多壞事,就算我不殺你,也必遭天譴!”
姬暗河猛一抬頭,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笑意:“我的晴兒,也有這麼絕決的一天麼?”
這“晴兒”兩字我沒由來一陣惡寒,不由冷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白晴。”
“不是白晴又是誰?”他挑眉笑了笑,“你左乳下有顆紅痣,右側大腿內側有塊胎記,背上還有一道傷痕是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劃傷的,這些不管你是誰,都真真切切的記在‘她’的身上……”
我一記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臉上,這力氣也許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不在意的擦擦唇邊的血跡又笑道:“不管身體裏住著的是誰,你一輩子都帶了白晴的記號,一輩子都是白晴,一輩子都是……”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複又笑得輕佻,“一輩子都是我姬暗河的女人……”
我氣得渾身發抖,雖然我可以不在意白晴之前的所做所為,但姬暗河所說的每一句卻都戳在我的痛處,就算心裏不在乎,可這身體上的每一處記號都帶了私密的恥辱,這份恥辱無法抹殺,是的,不管我是誰,我也永遠會頂著白晴的身份出現在以後的生活當中。
我終是一把抽出了貼身的匕首,抵上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