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豪氣親切地拍著小鄧子和小卓子說“我們是一家人”,那不是矯情,而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淪落的方式不同,卻可以殊途同歸。
亦如若幹年後的時代裏,很多婚姻裏邊盡管沒有愛情,但是為了責任和道義,年深日久,在不斷磨合與包容裏邊,一樣能夠休戚相關、相濡以沫。
反而很多經過悲歡離合和雨露風聲的愛情,當初的激情被柴米油鹽的生活消磨殆盡後,剩下了怨懟,麻木和不甘,於是移情別戀,於是勞燕分飛。
心中思緒煩亂,被一口茶嗆到了,妍盈連忙捶背,小花子將早餐準備好了,除了日常的分例菜,依舊還有雍正特別賞賜的兩樣菜。
答應的分例,每日會有豬肉一斤八兩,粳米九盒,時令鮮菜二斤。
一天一斤八兩豬肉,一百天就快吃掉一頭豬,不知道那些貴人、妃嬪們的分例,會不會一個月吃掉一頭牛?
來世的病痛,已經將我的口腹之欲壓榨到麻木,所以現在對著這些東西,真正的皇家禦膳,也沒有什麼胃口,喝了兩口粥,雍正賞賜的菜,再不喜歡也夾了兩箸,沒動的,也不能扔掉,招呼妍盈和小盧子他們吃。
宮裏的規矩大,尊卑有序,幾個人謝了恩,把飯菜撤到外間的桌上去,也不敢坐,就站著,也不敢彎腰,有些僵直,動作很是迅速,大約也沒有吃飽,就草草收拾幹淨。
各人送來的禮物裏邊,寶親王的文房四寶最令人愛不釋手,我雖然不識貨,鑒別不出湖筆、宣紙、徽墨、端硯有什麼特征,可是這四樣東西,真的有種與生俱來般的光彩,吸引住我。
不由自己地走到書案前,撫摸著潔白如霜,綿密似錦的一疊紙,指尖劃過,柔韌細潤。
小花子滿臉堆笑地過來:“主子可是要寫字?奴才給您研磨?”
點點頭,真的有寫字的念頭,小花子挽起袖子,站著一旁開始研磨,小盧子在一旁裁紙,妍盈去沏茶。
拿著筆,蘸飽了墨,在紙上揮手而就:“質若金石性端方,殘軀憔損骨亦香。霜浸鮫素寒勝雪,漫攏青絲敘衷腸。”
睹物題詩,淺顯得很,算是對文房四寶的吟詠,也算是一首詩謎,謎底就是硯、墨、紙和筆。
寫了一首,意猶未盡,不過我並不是才思泉湧的人,看著硯池裏邊散發著濃鬱香氣的墨汁,撫摸著柔韌綿密的紙,忍不住又寫了一首舊詩。
那首詩寫於半醉半醒之時,因為被眼底病變和心髒問題的困擾,曾經一度想棄了所有的坑,可是以後諸種,又不願真的麵對,不願細想,倏然,就從靈魂深處掠過的滄桑,越性連平仄粘對統統丟棄,算是神在形無羈的古風吧。
妍盈捧著茶過來,也側頭看著,低低地念出來:“沉屙病已久,死生應坦然。惜眼將書廢,憫心欲封櫞。開窗霜浸月,入夢骨參禪。覺來寒半透,衾枕宿淚斑。勘破放不下,業障自惹還。凍酒暖唇紫,炎涼過指間。紅塵孤且寂,弟兄何時全?舉杯酩酊醉,豈為來世緣!明朝隨風逝,迢迢水共山。”
她的聲音本是清甜,念出來的詩句,卻帶著隱而不發的蒼涼韻味,心一震,手未抖,我不由得一陣恍惚。
就像bt蓮說的,有些人犯 賤,是與生俱來,無法改變。每個人身上都會有些東西,銘刻入骨,無法掩飾,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痕跡。
妍盈曾經是穆湫的丫鬟,我去她家的時候,也見過好幾次,這丫頭固然伶俐機敏,並不認得太多的字。
似乎想笑一下,妍盈抬頭的時候,發現了我的愕然,一絲幽怨從她的眼眸中掠過,她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