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開設了齋壇,法鼓碌碌,經輪陣陣,香煙縈繞,壇上各有百名道士和和尚,其衣冠繁縟,麵相端莊,皆是京中大國師手,聚集在此處,已經做了十餘日的道場了。
那不間斷的喃喃禱告之聲,使得整個安靜的蘇家,就這一處,格外喧囂。
大夫人王氏趕著卯時一刻走進園子,在閣樓下堂內碰上出來查看長生燈的笑藍,朝裏頭張望了下,隔著蝦須簾影影綽綽望見裏頭的幾個忙碌人影,小心翼翼問:“笑藍姑娘,可有動靜?”
笑藍略顯蒼白的臉色極其憔悴,隻是默默搖了搖頭。
習慣了失望,王氏隻是暗歎了下,又道:“京城來的貴客已經在大廳裏頭等候了,小姑可準備好了?”
笑藍疲累的依然搖搖頭:“世子要親自動手,怕是還沒那麼快,讓幾位等等吧!”
“哎,行行行,老祖宗和各位大人說了,不急,我這隻是問問,哦,妹子,那個,世子還好麼?“看到笑藍瞥過來的眼神,她又趕緊道:“老王爺心裏頭惦記,讓問問,他,我是說世子爺究竟打算如何?”
“世子能好麼?這該死的薛凝曼,真是個禍害!就這麼她便宜了!”紫翠從閣樓上下來,氣呼呼的冷哼道,啪一聲將手中物件一放,一屁股坐下來。
王氏縮了縮頭,對這位的脾氣不敢反駁,到底是王府出來的,隻是心中暗驚,這還便宜麼,她雖然也不怎麼喜歡薛凝曼這女人,和她鬥了那麼多日子,不過這位如今的淒慘,卻實在有些瘮人。
猶記得,那一日,世子淩風鐸抱著沉香進了府,一府亂了套了,勁槐哭哭啼啼告訴她經過,要不是沉香,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就沒命了。
她是感激的,想去看看沉香,可是除了蔣公子,所有人都被盛怒的幾乎失去理智的世子趕出來,她一個婦道人家第一次看到男人發怒起來如此可怕,光近身一些,她都覺得發抖。
若不是蔣公子趁著世子身子有恙拿針紮暈了世子爺,這還不知道那世子爺會怎麼樣呢。
她是不清楚裏頭恩怨,可是據說,世子發了天涯海角的追殺令,第二天那些黑衣黑袍什麼家衛的把企圖趁亂溜走的薛凝曼逮到醒過來的世子麵前等候發落時,她偷偷瞧見,那個一慣看上去高傲的不得了的女人一個勁的朝世子笑,笑得像個瘋子。
聽那話裏頭意思,正是她讓被買通的家仆鼓動安置在偏院的流民製造混亂,使得蘇家左右拙支,讓二夫人跑出來搗亂,才使得城頭人手分散,以利她趁著混亂,在城角用飛弩殺人。
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是要讓蘇家,讓淩風鐸傷心。
真是個瘋子!
處置的過程她自然看不到,但是她聽說了,薛凝曼被拔了舌頭,勾斷了筋絡就留了個軀殼,世子說了,既然她那麼喜歡男人,就送她去,現如今她不知在哪個最下等的釘棚,不用花一分錢,是個人都可以享用那一具美豔的肉殼子。
世子吩咐,她不準死,爛死了也得受著,有人給她續著命呢。
想到這,王氏就打激靈,這世子爺,真正是個狠角色,可是她看對沉香,卻又是個癡情到不能再癡情的種。
連老祖宗都概歎,沉香有這麼個疼惜她的男人,真正是天大的福氣。
可是這福氣,沉香又能有這命,享受得到麼?
到今日整整十三日,沉香還沒有醒過來。
若非有蔣成風,還有後來趕來的老神醫素老人全力吊命,怕是連這幾日都未必熬得過。
蔣公子說,若是過了今日再沒醒,就是沒希望了。
那世子居然向當今聖上請求,要在今日和沉香完婚。
真是匪夷所思的行為,王氏看不懂,雖然她如今對沉香感著恩,可是她是不懂的,男人三妻四妾活著的人都忙不過來,沉香如今生死未卜,這個前途富貴的世子爺,怎麼會還想著這時候娶一個將死之人?
這不是添堵麼?
可是她不敢問,家裏頭也沒人多問,連老祖宗都是一味吩咐做事,這幾日忙的就是這婚典,頭一回這婚事辦得比喪事還沉悶。
如今京城裏三公九卿來了數十位,甚至還有身負聖意的大總管,王氏當家那麼些年可頭回家中接待如此多的親貴,好在這氣氛特殊,她沒能麵麵俱到誰也沒計較。
皇宮裏由大總管帶了嬤嬤親自操辦這婚事,所有六禮皆一一統籌,宮裏頭給的禦賜聘禮都快把府裏倉庫堆滿了,玉石綾羅,珠寶玉器滿目琳琅,可看得出這份重視,說到底,蘇家也因為這個多了份榮耀,誰家嫁女有這麼風光的?
唉,她想到這,卻是歎口氣,這麼大榮耀砸下來,她本是開心的,可如今這氣氛,卻是壓抑的很。
也著實為這小姑子有些個遺憾。
正感慨間,外頭又進來一個,卻是這幾日每日都要過來看沉香的蔣成風蔣公子。
他邁進來朝王氏點了點頭,後者趕緊起來行禮,蔣成風卻直接問紫翠:“如何?”
紫翠黯然,憋著臉滿臉傷感,笑藍道:“公子好歹勸勸吧,昨兒個起,爺就不進米水了!真的,真的要走到這一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