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嘶聲力竭,對於一個同樣失去了父親的女孩來說,林睿對陸貝平的悲傷感同身受。陸貝平沒想到林睿是一個如此自責,如此勇於擔當責任的人,要換作別的律師,大概早躲得遠遠的了,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呢,一切從貝和想騙錢開始,惡性循環始於源頭。
陸貝平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父親的音容笑貌,雖得了尿毒症,但積極治療,每天樂嗬嗬的,坐著輪椅到處串門。他放學後回家做飯,飯香飄蕩時,貝和下班了,老遠聽見他叫著“餓死了,餓死了,哥,你做什麼好吃的了!”進了家門即用手抓菜吃,父親罵道“兔崽子,餓死鬼投的胎,洗洗手再吃!”貝和通常嘻嘻一笑,抓起一塊菜塞到父親的嘴巴裏。
眼角滲出一行淚,努力從回憶中掙紮出來,望向身旁的林睿,哭的雙眼浮腫,如同她的父親去世了一般。陸貝平懊惱早上的衝動,貝和被抓進去後,親戚朋友像躲瘟神似的躲著他們,連校長也找他談話,學校裏的思想學習活動每回都派他去,有些知情的家長找到學校,要求給孩子換班級,好像是陸北平犯了罪。
他一個人承受著排斥和孤獨,今天之前無所謂,至少他仍有家人。而當他站在安靜的,身體的餘溫漸漸散盡的父親身旁時,旁邊沒有一個人來分擔他的痛苦,哪怕僅僅是陪伴,陸貝平崩潰了。他隻想和林睿說聲他父親走了,人們都說生死是大事,那當家裏人去世時,該去通知一些人的吧,可他通知誰呢,於是他單純的希望有個認識的人知道他父親走了,僅此而已。
因為林睿是律師,是一個肯幫助罪犯的人,她對罪犯的家屬沒有偏見,她理解他們,尊重他們,他隻想跟她說一聲,僅此而已。
然而他完全沒想到對林睿的心理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她哭了一會止住抽泣,瘦弱的身子骨微微顫動。陸貝平抹幹淚水,微笑著說:“林律師,人難免要去世的,我父親一直受病痛折磨,也許死亡對他來說是種解脫,請你不要再責備自己了。”
林睿一時無法解脫傷感的情緒,但也回以微笑,陸貝平道:“林律師請回吧,我去安排一下父親的後事。”
“我能幫你做什麼?”
“我弟弟交給你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很感激,謝謝你過來送我父親最後一程。”
林睿皺緊眉頭,莫名對複議的結果多了一絲失落和忐忑,可莫名的感覺希望也很渺茫,陸貝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補充道:“林律師,你不必感覺壓力大,如果真是你專業能力不足,從而沒幫到貝和,我覺得你沒必要泄氣,你還這麼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你一定能成為一名很厲害的律師,然後去幫助更多需要你幫助的人。”
林睿垂下眼瞼,“代價太重了,你弟弟不是我的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