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第一次和艾雯雯大吵了起來。兩人分床而居,而琪琪,執意把床搬進父親的臥室。
艾雯雯越來越憔悴,臉色蒼白,眼窩深陷,身體越來越瘦弱,她開始吸煙。張止水有一次見她在客廳裏獨自吸著煙,神情痛苦而茫然,手卻在發抖。他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可琪琪拉住了他的手,眼睛裏滿是驚恐。
對母親艾雯雯,她隻有恐懼。張止水工作很忙,但再忙他也不願把琪琪交給艾雯雯,他內心有一種憂慮,他常覺得艾雯雯像個獵手,總在尋找機會對琪琪下手。有時候,張止水也感到自己這種念頭實在荒唐,艾雯雯是琪琪的親生母親,她怎麼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女兒呢?
艾雯雯也在努力接近琪琪,和顏悅色地,給她買零食,買衣服,但琪琪不接受艾雯雯的任何東西,看著自己的母親,她的眼睛充滿敵意。
張止水也嚐試緩和母女關係,但他總是不放心。有一天,他上班後才發覺把一份重要文件丟在了家裏,趕忙返回家去取。打開門,臥室裏的一幕讓他驚呆了。艾雯雯沒有去上班,她坐在張止水的床上,用剪刀在刺一個布娃娃,一下一下,目光呆滯,張止水開門進來,她卻沒有發覺,張止水看到那是琪琪最喜歡的一個布娃娃。他上前奪過艾雯雯的剪刀,問她為什麼要這樣。艾雯雯好像從夢裏驚醒的樣子,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手裏滿是破洞的布娃娃,過了一會兒,她撲到張止水身上大哭起來。
張止水覺得妻子有點兒問題了,考慮了很久,他勸說艾雯雯到醫院去作個檢查。
“你以為我有神經病?”艾雯雯冷冷地問。
“我是不想你出事,也是為了這個家。”張止水小心地說。
“女兒是你的一切,你可以拋棄妻子了。把我送進瘋人院,你再找個更好的?”艾雯雯憤怒地大聲說。
這時候,門開了一條縫,張止水看到琪琪怯怯的眼睛,他知道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
過了幾天,是張止水和艾雯雯結婚七周年紀念日。張止水金項鏈。郝夢送艾雯雯一條藍拿回家的是一張烙畫,就是那個係藍色緞帶的小豬。艾雯雯對張止水的禮物不屑一顧,甚至還說:“你要用鏈子鎖住我嗎?鎖住我的心,卻鎖不住我的手。”張止水看她半天,不明白她話的意思。
艾雯雯常看著那張烙畫發呆,有時候在客廳一坐就是半夜。張止水勸了幾次,她不聽,張止水隻好聽之任之。有一次,他仿佛聽到艾雯雯斷斷續續的哭聲。
省裏開財貿會議,張止水再晚也要回家去睡,他實在不放心琪琪。
可事情還是發生了。
張止水開完會,感到太累了,夜裏十點鍾,他才回到家。
琪琪已經睡了,艾雯雯的房間緊閉著,已經熄了燈,張止水草草洗漱,上床蒙頭大睡。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自己是在做夢,他聽到琪琪幾近窒息的“嗚嗚”聲,還有拚命掙紮踢床的聲音。他嚇醒了,睜開眼,他看到一個黑影正伏在琪琪床前,手裏拿著什麼東西在勒琪琪的脖子。琪琪掙紮著,撲騰著,張止水翻身下床,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黑影抱住,黑影反過來使勁咬住張止水的手腕,痛極之下,張止水猛地將黑影甩向一邊,然後,他開了燈。
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琪琪的臉漲成青紫色在咳著,整個身子蜷縮在床角。那黑影竟是艾雯雯,手裏拿一條藍色的緞帶,她的頭磕在了床角,額頭汩汩地冒著鮮血。血把她手裏的帶子染紅了,張止水驚急救電話。慌失措,趕緊打艾雯雯被推進手術室,張止水摟著琪琪在門外忐忑不安地等。一個小時以後,醫生出來告訴張止水:艾雯雯失血過多,死在了手術台上。
張止水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他成了殺人犯。他曾摯愛的妻子,他的伴侶,他仰慕、尊重、曾愛得發狂的妻子被他親手殺死了,張止水覺得自己像在一個噩夢裏。
第二天,琪琪的外公外婆趕到了。琪琪的外公老淚縱橫,質問張止水這是怎麼回事。張止水如實相告,他悔恨交加,覺得愧對兩位老人,愧對自己的妻子。他甚至覺得即使把自己送上絞刑架也不能彌補自己的過失,他為什麼要出手那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