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青仿佛知道他們想什麼,笑眯眯的道:“這道菜易做,簡單,味道也討喜,館子裏賣最為合適,還有一個妙處,可以根據食客的需要,略做變化,把蛋卷裏的食材一變,就是一道新菜,如今冬天時蔬少,若是開春就更好了,例如,鴨肉切絲用醬口炒了,搭配新下來的香椿芽,就是一道香椿鴨肉卷,把青魚打茸包進去,就是魚肉卷,不喜吃肉的,可以包銀芽豆腐幹,還可以包雞肉,豬肉,蝦肉,等等,隨意搭配都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成菜。有些菜看似簡單,隻要略動一下心思,就大不一樣了,老手藝老字號的絕活兒自然要固守,若能在固守的基礎上創新,豈不更好。”
曉青一番話說的齊州的幾位老東家不免沉思起來,是啊,曉青正說到了他們的心裏,作為老字號,如今急需麵對的就是這個尷尬的問題。
招牌菜絕活兒都是祖宗傳下來的,萬萬不能丟,丟了就等於砸了祖上的字號,成了不肖子孫,若不丟,麵對一天不如一天的生意,心裏誰不著急啊,若是沒了食客,館子入不敷出,就算守著招牌菜又有什麼用,所以,上新菜是唯一的解決法子。
這也是之前齊州的八大館子裏幾乎都雇傭了南派的廚子的原因,北派的菜就如曉青所說,厲害是厲害,技法也難,絕活更多,可那些絕活技法有幾個北派的廚子能拿的起來,若是個個北派的廚子都有曉青的手藝,那還愁什麼被男主追殺的作者傷不起。
北派之所以沒落的原因,不就在這兒呢嗎,而南派卻不一樣,雖說南北爭鬥已久,但不得不承認,南派廚子的確比北派廚子討喜。
就拿最簡單的一道白斬雞來說,同樣做白斬雞,北派廚師是把雞橫放到案板上,用左手按住雞身,右手持刀橫切;而南派廚師則會將雞扶住立起,從背部脊骨一側下刀。白斬雞賣的就是碼盤整齊、雞皮光澤滑潤,而按北廚那種切法,貼著案板那一麵的雞皮肯定被蹭破了,恐怕賣不上什麼好價錢,還有殺魚,蒸魚等等。
不得不承認,南派廚子做菜的精細用心,大大超出北派,作為北派的廚子,自然希望自己這一派厲害,可作為館子的東家,心裏傾向的卻是南派廚子。
說白了,這南北之爭,一開始並無勝負,卻因為用心,人家南派生生就高出了北派一籌,加之北派許多絕活失傳,也造成了北派漸漸沒落之勢。
便如今韓子章成為首屈一指的禦廚,又把天下第一廚扣在了腦袋上,可仔細想想,讓他這般風光的有幾道北菜,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北派廚子,做的卻是南菜,所以說,這南北之爭從一開始,北派就輸了。
而曉青的一番話,著實觸動了這些老字號繼續麵對的事兒,讓這些東家不得不反思,人家安大廚厚道沒明說,這是拐著彎的點撥他們呢,食客是固定的,如果總是那些菜,便再好,吃多了也不新鮮了,不創新,等待他們這些老字號的就隻剩下關門了,在守著老傳統的基礎上創新,無疑給他們指出了一條明路。
錢弘幾個人頓悟,再次用一種感激又複雜的目光看向曉青,,然後幾乎八大館子的東家都站了起來,衝曉青微微躬身:“安姑娘一番話,令我等受益頗深,多謝安姑娘。”
曉青蹲身一福還禮:“各位都是曉青的前輩,曉青受不起前輩們這樣的禮,曉青也並無它意,之所以今兒說這番話,是希望咱們齊州的老字號能長長久久開下去,傳承百年的老字號若是沒落,不是各位前輩一家一人之事,是咱們整個廚行難以挽回的損失,曉青如今想做的,能做的,就是把那些已經失傳,或者頻臨失傳的絕活兒菜肴找出來,不適宜的技法,可以適當變化創新,但老法子還是要記下來,給以後廚行裏的後輩們做個參考,至少不能隻聽說菜名,連做法都不知道,更甚者,連菜名都沒聽過,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廚子。”
就連梅先生都暗暗點頭,看向曉青,還說這就是個廚藝精湛的漂亮丫頭,倒不成想,這個小丫頭竟有如此胸襟氣度,廚行並不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行當,若不是皇上好美食,怕連如今的地位都沒有。
偏偏學廚子極難,學成一身精湛廚藝的難度不亞於讀書人金榜題名,不僅需要年複一年的練習,還需對菜肴的悟性,對食材的了解,甚至,每道菜後頭所蘊含的學問,一道成功的菜肴,必須具備色香味意形,色香味形已不易得,這意卻更難,就如曉青上次做的那道烏魚蛋,就是色香味意形的完美結合,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