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蒙了,他本來是帶著人來跟陳涉的軍隊打架的,可是不明白為什麼被沛令關在了城外。
城內的沛令,鐵了心認為劉季已經造反,所以追究蕭何和曹參。氣氛緊張,眼見二人的性命不保,蕭何和曹參怕了,趁著沛令猶豫不決,偷偷從城內翻牆而出,到了劉季這邊,並告訴沛令已經認為劉季是反賊,通知秦軍過來要剿滅他。
劉季結結實實地被冤枉了,他本來就隻是想來對付一下陳涉的起義軍,沒想到仗還沒打,自己卻成了反賊。
於是幾個人在一起商量,那就幹脆反了吧。要造反,就需要一個帶頭人,當時蕭何、曹參的地位都比劉季高,於是大家推舉曹參,可是曹參不答應,於是又推舉蕭何,怎奈蕭何也不答應。
他們二人不答應,是因為他們怕,秦軍掃蕩天下,他們是親眼所見的。現在雖然被汙為反賊,但是法不責眾,如果秦軍來了,隻要不是反賊的帶頭人,運氣好,可能不會致死罪,就算是死罪,也不會連累家人。這就是蕭何和曹參心裏打的主意,可進可退。
這兩個德高望重的人不願意當帶頭人,那就隻能是劉季了。劉季倒是大方,平生第一次帶著幾百人一起轟轟烈烈的,場麵這麼大,早就暈頭轉向了。於是劉季立馬答應,自己來指揮這批隊伍。
這就是魏轍和尉繚沒有料到的地方,無論什麼事情,都有無法預料的情況發生。比如沛郡的這個缺心眼的無賴,就導致了曆史走向了一個沒有料到的方向。
出身平民的劉季在蕭何和曹參的忽悠下,真的反了,而且開始攻打沛郡的城池。蕭何和曹參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沛令已經認為這兩個手下有了造反的心思,就算不殺了他們,二人以後的仕途也到頭了。反倒是劉季自己根本跟這事無關,被糊弄當了反賊的頭子。
劉季帶領身邊的幾百個烏合之眾,把城池真的打下來了。因為他還沒有開打,沛郡裏的百姓就已經把沛令給殺掉,獻了城池。在此之前,劉季雖然因為放過了役徒而躲避,卻因為人緣好,官府並沒有真正追捕他,而現在,劉季不能再回頭,他已經和帝國其他地方那些起義的豪傑一樣,徹底走上了亡命的道路。
而且劉季即便是打下了沛郡,也沒有想到自己今後能走多遠,和其他造反的豪傑一樣,根本沒有任何遠大目標,就是為了造反而造反。也就是在亂世中,撈一點好處而已,封王封侯想都沒敢奢想,更沒想到要逐鹿天下。由於劉季根本沒有任何名氣,身邊隻有蕭何、曹參、樊噲、周苛等普通人,門派宗師和世家傳人一個都沒有,於是,秦軍根本就沒有把他們這支武裝放在眼裏。
在劉季造反之前,項梁也反了,在吳中和其他的起義者一樣,他們首先幹掉了當地的郡守,然後項梁自封為會稽太守。和劉季不同的是,項梁為這一天已經謀劃了多年,暗中網羅了很多人物,勢力擴張非常快。因此秦國的軍隊在打敗陳涉之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項梁和項羽的身上。
而這兩叔侄,就是尉繚認為的天下共主。
戰國後期到漢初,是諸子百家最為鼎盛的時期,各門各派都有特別厲害的宗師人物,並不隻是魏轍、尉繚和李斯,還有很多宗師大家不為秦朝所用,而範增就是其中之一,項梁起事之後,範增投奔。範增也是當時的陰陽大家,精通兵法,至於和尉繚之間有沒有門派上的關聯,實在是無法考證,隻能這麼評價範增:他是一個和尉繚不相上下的人物,但是最後還是敗在了尉繚的傳人陳平的手下。
範增,就是陳平第一個難以戰勝的對頭。他們之間的較量,就是楚漢爭霸的冥戰鬥爭。冥戰—也就是後世所說的陰戰!用“鬼魂”和巫術打仗的戰爭方式!絕不為軍事家承認的戰爭形式。
陳平擅長冥戰,很不巧的,範增也擅長冥戰。
陳平在今後的幾年裏,和範增的冥戰之爭,將會隨著劉季和項羽的對決一直延續。這是後話,以後會仔細介紹,現在提起這些,就是告訴所有人,範增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陰陽家。
此時,項梁文有範增陰謀宗師,武有軍事天才項羽,還有一大班地方豪強、流竄士人跟著項梁起事,想不成為抗秦最強大的勢力都不可能。
而劉季,除了沛郡的一幫難兄難弟,都是籍籍無名之輩,出身都卑賤,沒有一個世家貴族後裔。在亂世之際,實在是毫不起眼,連秦朝的章邯都意識不到劉季的武裝將會是自己的掘墓人。
天下已經大亂,該尉繚和魏轍找到的傳人出場了。
張良已經開始行動,他本來就矢誌推翻秦朝,恢複韓國。和劉季與項梁一樣,他也拉起了一支隊伍,公開抗秦。但是張良沒有弄明白的是,魏轍交給他的技藝—《太公兵書》,並非帝王術。在沒有強大的首領輔佐的情況下,張良的武裝比劉季的武裝更加艱難,這種情況讓張良十分沮喪。不過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於是他帶領隊伍,準備去投靠另一個起義軍領袖—景駒。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投靠景駒的路上,張良遇到了同樣焦頭爛額,到處流竄,希望擴充勢力範圍的劉季。遇到劉季之後,張良放棄了投奔景駒的想法,而是把自己的人馬交給了劉季,從此張良再也不自己帶領軍隊,而是做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參謀幕僚,一個真正的縱橫家。
而韓信比張良的境遇要差得多,韓信年紀更小,一直被人瞧不起,窮困潦倒之時,隻能在河邊以釣魚為生,畢竟在亭長家靠著對弈蹭飯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困窘的時候,河邊洗衣服的老嫗看見他可憐,也會給他帶一點飯吃,使他勉強不會被餓死。
韓信一直背著他的那一柄長劍,這柄長劍是他生活下去的信念,長劍的劍鞘是秦朝的太尉贈予他的,這柄祖傳的長劍是他貴族身份唯一的證明,而且韓信要證明的是尉繚並沒有看走眼,他一定是那個能平定天下的戰神。
但現實中,這柄長劍給韓信帶來了很多麻煩,成了常人取笑他的笑柄。他無數次被人羞辱,就算是鑽人的褲襠,韓信也隻能默默忍受。他在等著那天,等著自己能夠把長劍從劍鞘裏拔出來,帶領大軍掃蕩天下的機會。
於是韓信一直在默默對弈,在河邊的沙地上,跟自己對弈,縱橫19道,暗合著天地之間的萬物萬象、行軍作戰的一切道理,都在這19道之中。
機會終於來了,天下反抗秦朝的武裝如燎原之勢席卷天下,而其中最為顯赫的是吳中起事的項梁,尉繚告訴過韓信,天下共主,必出楚地,韓信絕對相信自己的老師。
於是20多歲的韓信,帶著身上的長劍,還有胸中的19道縱橫離開了淮陰,投奔項梁。
詭道的傳人陳平,終於也看到了自己建功立業的希望。“陰謀、詭辨、示形、出奇、鬼神”之道,陳平已經盡得真傳。
陳平已經40歲出頭了,他不想一輩子做一個富商,碌碌而終。他得到了大陰陽家的傳授,就決不能把這個技藝埋沒在心中,這種驚動“鬼神”的本領,必須要有發揮的地方。
從大澤鄉陳涉起義開始,陳平每天晚上就看著天空中的北鬥七星。他沒有去投奔陳涉,看著很多私人武裝和戰國後裔開始起兵反抗秦朝,每一個都是當世的大豪傑、大英雄,陳平仍舊沒有動作,直到臨濟的魏國貴胄魏咎被陳涉封為魏王,陳平不願意再等下去了。
陳平向兄長和妻子告辭,收拾好了行裝。最重要的是帶上他的那柄赤霄寶劍。赤霄寶劍有一個超乎尋常的特點,可以離開的他手掌而被控製。這個是師父沒有教過他的本事。陳平自己並不知道,這個本事,在千百年後成為中國道教仙俠派的看家本領—禦劍術。
陳平決定離開了,他站在自己的房間裏。這個房間,家人都不明白是用來做什麼的。陳平也沒必要向家人解釋。
尉繚離開之後,陳平將尉繚教授他技藝的房間騰空,然後命令家仆,在房間裏擺放了411個青銅水壺,最大的銅壺口徑逾丈,最小的銅壺隻有酒杯寸口大小。這些銅壺都被放置在屋內高低不等的木架之上,錯落有致。每個銅壺的模樣都不盡相同,但是每一個銅壺的底部都有一個細小孔洞,孔洞的大小也不一致。
屋內充斥著或大或小的滴水聲,陳平不在夜間觀測天象時,就會鑽進這個房間,站在這些銅壺之中,聆聽所有水壺的滴水聲音。
今天,陳平走進房間裏靜靜地站立,閉上眼睛,計算著每一滴水珠滴落的速度,終於到了這一刻:閏十一,小餘十,起十二刻三分,盡於三十一刻不盡。
陳平睜開眼睛,走出房間,吩咐家仆:“把所有的銅壺都掩埋在院內。”
家仆猶豫地問:“不再需要了嗎?”
“不需要了。”陳平點頭,他已經把所有的水分刻度記憶在心中。這是陳平施展詭道陰謀之術的根本算術—水分。
陳平已經完全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