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性必定要在人群中複活。複活的那一天必定是用火的日子。胚芽上必定會留下創世的黑灰。一層肥沃的黑灰。我向田野深處走去,又遇見了那麼多母親、愛人和鍾聲。
--海子
2008年臘月26.
掛在天上的太陽像一件無用的擺飾。肆虐的大風吹皺了有氣無力的光,又抽走了光裏本不剩多少的熱。冷光瑟瑟縮縮待了不長時間,天上渾圓昏黃的裝飾品便被主人用一塊黑綢布裹住了。於是,天暗下來,隻剩冷風霸占了街頭巷尾,在漸次黑密的暗裏呼呼饒有興致地蕩來蕩去。
無限拉長的黃昏終於被黑夜撲通一聲覆蓋了。
吳鬆掏著口袋神色凝重地來到吳桐和吳柏的房間。晚飯後,吳柏被李大進叫出去玩了。房間裏隻剩下擺弄手機的吳桐。
吳鬆走進房間,坐在床沿上,不說話。房間裏的暗光點三五成群地堆在一起,一團一團碰撞著他的眼睛。轟隆一聲,吳鬆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房間裏的光點受了驚嚇般一陣陣搖晃起來。吳鬆躺在床上瞪著眼看閃爍的白熾燈。突然,他握了拳頭,嘭嘭嘭砸在自己的額頭上。
“怎麼了?”
“沒事。”
“親相得不怎麼樣?”
“不是。”
吳鬆長長歎了口氣,又猛地跳下了床。他木愣愣站在燈光下,耷拉著頭,一臉疲憊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來自門樓處的吳柏的喚。
“走吧,出去逛一圈。”吳桐推著吳鬆的肩膀說。
兩個人出得屋子,來到大門口。吳柏、李大進、沈清華、吳建新四個人正抽著煙站在門口的紅燈籠下。李大進見吳桐和吳鬆出來了,將煙遞過來。他倆點上煙,一行人走上了吳家村的大街。空蕩蕩的大街上亮著幾處路燈。即使快過年了,街上除了零下十度的夜溫陪著他們,也沒有什麼人模人樣的影拋一下頭露一下麵。
他們走在頹敗的街道上,引得幾處的狗興奮起來,狂吠不止。
“小時候在這條路上玩捉迷藏,覺得路是那麼長那麼寬,而現在,卻變得那麼短那麼窄。”說話的是吳柏。去年的除夕,這句話,他似乎說過。
“人都死哪去了,要不是偶爾響幾個炮仗,真看不出是在過年。”說話的是李大進。去年的除夕,這句話,他似乎說過。
“今年還是整幾瓶酒喝個爛醉吧。”說話的是吳建新。去年除夕,看完春晚,他們聚在一起喝酒,酒喝多了,他們頭碰著頭,互搭著肩膀,哭起來。
“過了年,我可能得去當兵。”說話的是沈清華。去年除夕,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說的是,要是我們這也開個網吧就好了。
“我爭取一年賺個首付,在外麵買房子。”這是去年除夕,吳鬆說過的話。今晚,掏著口袋狠吸著煙的吳鬆沒有說話。他沒有說話並不是羞愧他的食言,而是,他現在,心裏亂得很,頭頭緒緒理不清,他分不開神。
“太他媽憋屈了,連點事情做都沒有。我今年借了同學的電吉他,我還有自己買的那兩把木吉他,要不,咱們今年除夕也搞個春晚,吳家村春節聯歡晚會,怎麼樣?”這是在一所藝術院校上大學的李大進說的話。
“吳家村文化大繁榮大發展,你倒是很會響應國家領導的號召。”這是在一所工科院校讀大學的吳桐說的話。
“提議倒是不錯,可怎麼搞?在哪搞?誰來搞?還有最關鍵的,搞誰?”這是吳柏的話。
“搞高丹。”這是沈清華開的一句玩笑。
“還是整幾瓶吧,半夜裏喝酒,挺滋潤也挺快活啊!”這是胖子吳建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