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犧牲了身子幫你解毒,你就不要再抓他不放了,我天啞的徒弟不能這麼不講理,睡了皇長孫,害他丟了清白不說,你還刺了他一刀,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是要陷整個東寧於危境麼?”天啞語速緩慢,話裏透著威壓,可以跟他平時的為人作派有關,他的話極有權威。
一轉眼,承元從占人便宜的無恥之徒,變成了犧牲色相做好事不圖回報的英雄?
而明初在天啞的三言兩語間,也由一個可憐兮兮找人討公道的受害者,變成了一個睡了皇長孫,置東寧於不顧的忘恩負義之徒?
承元下意識掩了一下嘴。
這時候他分外明白什麼叫“沉默是金”。
“明初,事情已經發生了,”天啞道,“你是個不拘小節的女子,如今已刺傷了殿下,他不追究你傷害他的事,你也別再糾結於昨晚,本是有情的人,何苦非要走到這一步呢?”
“誰跟他有情,”明初悻然,覺得師父一夜間也變得如此可笑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被人暗算後沒人救我,對你們來說,這隻是小事罷了。”
天啞被她問住,為了圓謊,他隻好再次把徒弟的臉皮拿出來蹂躪,“看你和殿下那麼歡喜,我不忍打擾你的雅興。”
“……”
“咳咳,咳!”承元的咳嗽聲適時響起,剛才真把他噎得不輕。
明初蹲在耳室門前,抱著頭無地自容,師父不會騙她的,昨晚她一定丟臉死了,院子裏有護衛數十,有承元的近侍數十,想必每個人都知道她和承元發生了關係,而且吃相難看。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本又兩相歡喜,不如師父給你做個主,從此和他……”
“您想多了。”她想也不想打斷了天啞好意,“就算這件事隻能罷休,我也不會嫁給他,除非,他把那個李姓扣掉。”她不顧他們任何一人的反應,起身就走。
而她前一步離開客廳,承元當即披上外衣起身追去。
她讓屬下牽了馬,跨上馬後沒有目標地奔出宅院,承元隨後追去,縱馬狂奔將近半個時辰後,承元在前峰山腳下的軍營營門前追上了她。
他們一來,一群身穿將袍的將軍們及時趕來,跪在承元馬前行禮。
“不用多禮,”承元麵無表情道:“立刻將沈瓔拿下。”
明初聽後立馬掉頭想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這裏是軍營範圍,別說縱馬出逃,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掉頭的動作還沒完全做出,幾位將軍就已用肉身將她的馬圍住。
“冒犯了,沈姑娘。”
“承元……”明初恨恨看向承元,這個滿腹詭心腸的皇長孫,天底下就沒人曉得他心裏在想什麼,在私宅時他還一副任打任罵的贖罪模樣,來到軍營就開始耍威風了麼!
目送明初被幾位將軍帶進軍營,承元淡漠眼光柔和了下來。
她在心情最不好的時候來軍營做什麼,東寧依山傍水,她有很多地方可以散心、泄憤,為什麼偏偏來軍營?是要找某個人聊以慰藉,還是要把這一肚子火氣發泄在戰場上?
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亂世了,他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需要她拿命去拚的日子早已過去。
王少安從前方回到軍營,聽說承元來到後即刻去了中軍帳。
“侯爺下一步打算怎麼做?”承元在沙盤前看著前峰山地形,“岑國一萬名俘兵和他們的大將在手,對方總得給點反應才是。”
“岑國方麵隻與我方有一次交涉,但未達成意見,”王少安躬身拜見承元,“如今長孫殿下來了,微臣全聽殿下吩咐。”
“不是我撂挑子,”承元自已在方桌前坐下,閑庭信步一般,“說好了全權由你處理,沒有特殊情況,我保持沉默。”
“是,微臣盡力而為。”
承元來東寧壓根不是為了岑國來的,而且眼下情勢大好,他來軍營後就聽眾將軍說到前峰山形勢,目前來看也沒有大問題,大盛已做好一切準備,戰於不戰,全看岑國下一步怎麼走了。
手在方桌上叩動幾次,像在思索下一個話題怎麼開口為好。
“殿下在為明初的事頭疼麼?”王少安剛聽說明初被承元看管起來,也很好奇明初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明初自從來到東寧,沒少為前方的事操心,還主動請纓調查奸細的事,不知她犯了什麼錯。”
“她今天心情很差,我怕她意氣用事,想讓她冷靜一下罷了。”承元抬眼看向王少安,眸子一深,透出一股冷誚的味道,“我在千行鎮聽人說,侯爺和明初關係不俗?”
王少安倒坦然,“為了行走方便。”
“你在軍報上提到得勝後成親的事,那位姑娘就是明初?”承元不依不饒,公事上他可以放權給王少安,感情上他半點不會放水,要不是昨晚和明初發生過關係,知道她是清白身,那麼他今天來軍營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王少安被承元問得怔住,“殿下為什麼這樣想?”
“你想讓我怎樣想?”承元麵色微冷,“風言風語傳得遍地都是,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行走方便?”
原來在吃醋……王少安浮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聽說皇長孫愛上了沈家姑娘,並且幼時曾被長輩議婚,如果婚約沒取消的話,明初現在仍是您的未婚妻。”
“你知道就好。”
“長孫殿下,”王少安笑道,“您為了女人和微臣生氣的樣子,比為了女人跟微臣危言聳聽的樣子要接地氣地多了。”
他指的是永豐鎮殺戮之夜,承元為了明初隻身折返,和他談判的事。
承元翻他一眼,默然。
在閑雲客棧和明初賭氣時,他都想把王少安給殺了,誰叫他動他的女人,即便他已親身驗明明初正身,依然對王少安有某種程度的煩躁。
“侯爺,”副將孫野站在帳外稟道:“沈姑娘好像身子不舒服,負責看守的將軍去找了軍醫,但被她給喝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先……”王少安還沒交代下去,本坐得八風不動的承元迅速起身離開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