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看著那傷處眉擰更深,明初的喝斥和責罵他都充耳不聞,隻是蹲在她身邊靜靜地聽她嘮叨,等她罵得無詞可罵,疼得罵不出聲來,他才猝不及防地將她打橫抱在臂間,任她再怎樣抵抗甚至辱罵,也不再放手。
從此後,他再不想放手。
不要放手。
他緊抿唇瓣一言不發,隻抱著明初一路疾行,穿梭在營帳和士兵叢中,快到可以聽見耳旁呼呼的風聲,明初原想掙脫,卻被他堅定的雙臂牢牢縛住,軍營裏正風風火火追查刺客,說是喧囂也不為過,可她仍能聽見他砰砰有力的心跳聲,一聲急過一聲。
這個陰險的男人,在緊張她麼?明初掙不開,張口就往他的肩膀上咬去。
“是不是很疼?”他細膩的詢問聲響在耳側,“先忍忍,軍醫帳快到了。”
本打算咬下去的嘴突然懸停,本就柔軟的心頭像被什麼東西敲擊,突如其來的震動讓她莫名,她居然有一點感動?真是諷刺!
然而她張起的嘴再也下不去,原先恨不得要把肉都撕下一塊的決心轟然倒塌。
承元好像感覺到了她的反常,偏頭看向她的臉:她的嘴張成一個圓形,兩顆小虎牙正對著他的肩躍躍欲試,在發現被人注視後她一改淩厲的眼神,在這同時,尖牙上一滴口水流了下來。
承元:“……”
承元的腳步停下,她的臉瞬間一燒,桃紅鋪滿臉頰。
“疼得這麼厲害,可見傷得不輕。”承元假裝沒看到她的尷尬,繼續行路。
到達軍醫帳的時候軍醫正好不在,聽說是去軍帳查看病員了,一名新來的小醫徒拿了醫藥箱,上手給明初處理傷口。
醫徒把明初安頓在病床後,伸手就要脫她的靴子。
“慢著,”承元叫停醫徒:“拿剪子來。”
小醫徒聽得一頓,飛快應聲:“好嘞!”
接下醫徒遞來的剪刀,承元果斷剪開明初的靴子,盡量不要碰到她的傷口,剪開後才知道她的五跟腳趾有四根都被刺傷,傷口很深,還不知有沒有動到骨頭。
承元眉頭一鎖,再看明初時,她的臉上早已泌滿了冷汗:“我不要你幫忙,你走。”
“拿藥綿來,”承元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手抓著她的腳,一手接下醫徒遞來的藥棉。
看著承元熟練地給明初處理傷口,醫徒不由地懷疑起來:咱倆到底誰才是醫徒啊?一個俘虜受點傷,至於承大人那麼緊張麼?
他小心翼翼地為她傷口消毒、包紮,每一下都極盡溫柔,但握著她腳的手,卻有令她無處可逃的力量。
明初知道趕不走他,就不再浪費時間了,腳上經過處理後疼痛感不像之前那麼強烈,她鬆口氣斜依在靠枕上,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承元的側臉,飽滿額頭,直挺鼻梁,輪廓非常有力精致,一眼便能看出他尊貴非凡。
她的眼神有些散,錯落的思緒相交纏繞,總也抓不住一個完整的情緒,等他包紮好,她再看四根腳趾上綁著的紗布時,眼中一亮。
熟悉的雙蝶結,工工整整,每個曲線和褶皺都極其精細,讓人覺得看著都是一種享受。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臂,記得她在王少安軍營裏第一次醒來,胳膊上就綁著類似的結,難道也是承元給她處理的?
“沒有大礙,多休息就能恢複了。”承元接下醫徒送來的白帕,欠身給她擦擦臉上的汗,她本想避開,卻在他身子靠近時,奇怪地木然起來。
她意識到這種反應很可怕,趕忙從他的上搶過白帕,捉回了神誌:“所以現在沒你什麼事了,回去吧。”
“你先留在醫帳裏看看,有事的話會來找你。”承元掩下眼中失意,起身正要往外走。
“等等。”明初叫停他。
等他轉身,明初把白帕揉成團砸進他的懷裏:“拿去擦汗,不謝。”
哪怕是一個很不溫柔的舉動,就已讓元足夠感動,他拿起沾了她香汗的帕子,輕輕握在手裏:“好。”
他不求她徹底原諒,隻是想她對他的恨能減輕一些,哪怕一點點,都能讓他欣喜。
按耐著驟然加快的心跳,承元的臉上盡量聲色不動:“我先去前方看看,興許刺客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我隻是個俘虜,你不用把情況說給我聽,軍營裏出了刺客,是你們的無能。”明初的話像刺,直截了當地戳向他:“我要休息了,要走請快。”
承元苦笑,打開帳簾往外走,正好迎上臉色黑沉的王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