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都看著我?
季珃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頭上狠狠敲過似的,尖銳的疼痛在腦袋裏砰得炸開。顧容君好像還在跟他說話,可是他怎麼都找到不到母親的身影,隻能聽到她泫然欲泣的聲音——“媽媽愛你,爸爸也愛你……小珃,爸爸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不是,不是……我沒有叫他去犯罪。”季珃跪倒在地,感覺胸口疼得也像要炸開了,“為什麼要全部推到我頭上,我沒有叫他害人……”
“你恨我嗎?”
季珃掙紮著抬起頭來,看見季紹炎站在他麵前——不,是掛在了他麵前。一條繩索從他頸下貫穿,他的脖子被勒斷了,被繩索牽引出一個詭異的角度,他的臉發青腫脹,眼睛死死地閉著,可是那個聲音卻如影隨形,盤旋在了季珃耳邊——“我不配做你的父親……”
“爸爸……”季珃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想去抱住爸爸的雙腿把他先放下來,“求求你……別死,爸爸!我不恨你了,你回來!你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別死!”
“爸爸——”
顧驚秋猛地叫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巨大的驚恐完全地攥住了他的心跳,短暫地停頓過後,他的心便像是瘋了一般擊打著他的肋骨,血液轟得一聲在他耳朵裏喧囂起來,炸得他指尖發麻,渾身火燙,然後便是在夢中都如影隨形的頭痛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打得他眼前都是一片跳躍的光斑。周衍本來伏在他的床邊,也被他驚醒過來:“阿秋?”
顧驚秋躺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急喘了兩口氣,隻覺得吐出來的都是幹得發痛的喉嚨裏噴出來的烈火。
病房裏是一片幽深的黑暗,門縫裏透進來一點走廊裏開的應急燈光,還有房間裏的儀器閃爍的電子光。顧驚秋定睛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了眼前那個手裏拿著杯子,把吸管湊到他嘴邊的人:“周衍?”
“喝水。”
顧驚秋乖乖地就著吸管嘬了兩口,周衍把杯子放好,伸手去開了一盞燈,顧驚秋這才發現,周衍身上還穿著黑西裝。
對了,《時差》項目啟動的酒會……顧驚秋輕輕地呻吟了一聲,終於想起了車禍之前他是要去哪兒。
“酒會……”
周衍在燈下挑了挑眉毛,好像是沒想到顧驚秋醒過來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他又握住了顧驚秋那隻沒骨折的手,把他剛才從噩夢裏驚醒的時候掙脫的指脈氧夾又給他戴好了,指腹曖昧地在他手指間摩挲了兩下,輕聲道:“這些事不急著操心。”
顧驚秋就乖了。其實他也沒真的操心——分開太久了,他壓根就不知道《時差》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要說他操心,他也根本無從操心起。他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周衍,像是這輩子都沒見過他一樣。他的頭發仍舊是一絲不苟的,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他高懸的眉骨。眼睛下麵有一塊明顯的陰影,像是沒睡好。大概是燈光打下來的原因,周衍臉上的法令紋很深,嘴角也僵硬得不得了,像一個不苟言笑的老頭兒,渾身上下都是那種冰冷冷的“商業精英”感,但又因為疲憊而露出一點兒強撐場麵的痕跡來,看人讓人心疼。
顧驚秋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怎麼是你在這兒?”他看了看病房,又問:“老薛呢?”
“你怎麼一醒過來就問他?”
顧驚秋驚異地睜大了眼睛,從周衍的話裏聽出一點兒莫名其妙的醋味:“我……?”
周衍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幹咳了一聲,又給自己找補:“小白也一直守著你,你怎麼不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