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也是愛我的,不是嗎?”
顧驚秋緊緊咬住了牙關。於是韋以航也隻能沉默下來。
——是,我愛你。這世上縱有千百種截然不同的愛意,我卻隻看得到我對你的這一種。我突不破這自我的業障,也突不破你我之間深陷的迷局。
喻非也滾下淚來,近乎絕望地抓著他的手,哀戚道:“可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顧驚秋的聲音沙啞得自己都聽不出來,他緊緊攥著喻非的手,突然感到一種鋪天蓋地的情緒把他狠狠地淹沒了。他像是隨著海浪浮沉一般,身不由己,無所依傍,早已忘記了自己到底是韋以航還是顧驚秋,還是季珃。他隻能茫然地攥著眼前這個人的手,無助地痛哭失聲,“因為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愛這樣的我。”
——你隻是被我欺騙了吧?畢竟我連自己都欺騙。為了維持表麵上的“生活”的體麵,我不得不忍受自己,我不能去細想我人生裏那些無盡的失敗,不堪和虛妄。我用謊言給自己命名,以為我還能擁有平凡健康的一切,可我的人生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毀了——周衍,連我自己都無法直視自己,我又能拿什麼出來讓你愛呢?
你怎麼可能,是真的愛我呢?
張其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進來,顧驚秋立刻放開了杜莎的手,側過頭去抹了一把臉。然後伸手把杜莎扶了起來:“張導……”
“叫化妝師過來。”張其定定地看了看兩人,像是在審視著什麼,“補妝。準備rolling!”
一場戲直拍到了深夜。
離生日那場風波已經過去了兩天,比起當時一出片場就全是粉絲、記者圍成一團的亂象,現在已經算是好了很多。但顧驚秋離開的時候還是戴上了帽子和墨鏡,擋得嚴嚴實實地上了保姆車回酒店。朱正陽暫時回了一趟北京,顧驚秋帶著小白一上車,就看到宣傳的兩個人正低頭湊著手機,不知道在說什麼,看到他回來了,兩個人立刻欲蓋彌彰地收起了手機。
顧驚秋把墨鏡摘了,在車上坐好:“又怎麼了?”
“沒,沒怎麼……”大李有點兒犯難的樣子,支支吾吾。
顧驚秋沒理他,朝小白伸了伸手:“手機給我。”
“誒,秋哥!”大李喊了一聲,更犯難了,“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別看了。”
但是已經晚了,顧驚秋嫻熟地在微博裏輸了自己的名字,一篇從公眾號搬運過來的文章迅速彈了出來,轉發量已經過了5000,被頂到了熱門。
標題是,《品品這些“冰山美人”的神演技》。
顧驚秋的下頜線一緊,像是在嘴裏咬碎了什麼一樣。大李膽戰心驚地趕緊補充了一句:“秋哥,這不是光說你,這傻x營銷號就蹭個熱度,韓俊傑劉泊杉還有胡立人這些,反正有點兒熱度的全都點了一遍名,咱們真沒必要理睬!”
顧驚秋還是沒說話,拇指動了一下,已經點開了那片推送,手指飛快地滑了兩下。大李說得沒錯,這篇文章其實不能算是針對他,這兩年市麵上流行的男主角其實大同小異,高冷型的還是非常吃香,所以也湧現了大量這樣的角色,這篇文章便把同類型的比較熱門的男主都“盤點”了一番,幾張動圖,幾句抖機靈,轉眼便成了這麼一篇“10w+”的爆款熱文。
大李看著顧驚秋的臉色,覺得背上汗都要下來了,這事兒他跟朱正陽已經通了氣,但大家都知道,這種掃射的情況下,誰先出頭,誰就倒黴,啞巴虧也隻能咽下去,尤其是在“冰山美人”這個詞本來就是用來黑顧驚秋的時候,這事兒就更顯得微妙。但他還真的不知道以顧驚秋的脾氣,到底摁不摁得住。顧驚秋不是一個會對身邊的同事隨意發作的人,但是最近一提到這個“麵癱演技”的事兒,他的低氣壓也足夠讓大李膽寒了。
畢竟無論宣傳們怎麼做,所有的視線都還是集中在顧驚秋身上,他隻要一個小小的舉動,一個不悅的表情,一個詞,一句話,其後果都是無法預測的。
但顧驚秋始終沒有太多的表情。
車很快抵達了酒店,眾人遠遠地便看見了有好幾個長槍短炮的記者準備堵人。顧驚秋把墨鏡又戴回了臉上,在小白和保鏢的前後簇擁下,飛快地下車準備往酒店裏去。
記者們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叫他,顧驚秋這兩天其實已經習慣了,不為所動地邁開長腿隻顧走他的。錄音筆和各種攝影設備幾乎快湊到他臉上了,他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好像打定了主意,真要做個“冰山美人”似的。
保鏢在他身邊用力地試圖撥開這些人,卻撥不開那尖銳的提問聲:“……你對網上的演技惡評有什麼想法?”
——“這一輩的年輕演員如此不敬業,請問你對這種看法有什麼想說的嗎?”
——“顧驚秋!你對冰山美人的說法有什麼感想嗎?”
……
顧驚秋人已經走到了酒店大堂,腳下卻突然一頓。
大李心裏猛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拉扯了一下他:“秋哥……別理……”
顧驚秋停在那裏,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他微微轉了轉臉,直麵著所有的長槍短炮,摘下了墨鏡。
“我的感想?”
記者們突然都安靜了下來,錄音筆或者手機都打開著,屏息聽著顧驚秋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那人卻隻是笑了一下,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倨傲。
“你們懂個屁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