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就記不清來過洛杉磯多少次了。可他怔在那裏，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城市的夜景似的，怎麼都移不開視線，顧驚秋像是一躍跳上了舞台似的，在他麵前張開手臂轉了一圈，笑道：“Cityofstars，送給你。”
周衍先是沒反應過來，然後慢慢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裏慢慢化開來一樣，他自己甚至都沒意識到，臉上已經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這就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
顧驚秋像個孩子似的，走過來拉了他的手，搖了搖頭，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這才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把你自己送給我？”
“請你尊重一下我們藝人的尊嚴，不要隨便物化我們。”顧驚秋故作嚴肅地沉下了聲音，然後自己又沒繃住，一邊笑，一邊把周衍的手舉到了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就在他的唇接觸到周衍的手心那一刹那，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眨了一下，又輕又快，像一隻蝴蝶突然扇了一下翅膀似的，忽然就迷了周衍的眼睛。
然後他輕聲道：“我想把我心裏所有的熱愛都給你。”
周衍突然反過來握牢了他的手：“阿秋，我……”
顧驚秋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唇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聽我說。”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句蠱惑人心的咒語，周衍看著他的眼睛，莫名其妙便真的安靜了下來，聽他說。
“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給你的，從我遇見你開始，就一直是你給了我機會，給了我新的名字，給了我麵對生活的新的態度，也給了我底氣和希望去想一些以前不敢想的事……周衍，謝謝你。”顧驚秋笑了一下，“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周衍低下頭去，輕輕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指縫：“沒有。”
“那我現在告訴你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我有這樣的期許，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一開始的時候挑中我……更不知道，我到底要用什麼才能夠報答你。我這副皮囊一錢不值，除了它以外，我又一無所有。”
他仍舊是笑著，可那笑容卻像是鏡中的幻影一樣，仿佛一戳就要破了。周衍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地攥住了，用力地揉捏著，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又沒別的法子，隻能捧住了顧驚秋的臉，用自己的額頭碰著他的額頭。顧驚秋微微抬了抬臉，在他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周衍，我曾經……掉進過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摸不著……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那裏爬出來，因為我真的……”顧驚秋停了下來，像是不知道怎麼去措辭才好。周衍輕輕地歪了一下頭，含住了他的上唇，卻嚐到了一點溫熱又鹹澀的眼淚。
“我還是很喜歡這個世界。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美的東西我沒看過，我不想永遠都掉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看不到任何希望……我還想再看看陽光，再聞聞青草地，再去喜歡那些好聽的不好聽的故事，去麵對善良和不善良的人……我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心裏這一點點熱愛，還想著去看一看這世上的日出山海……現在，我把它全部給你了，好不好？”
周衍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他隻是沉默著，就那麼一言不發地看著顧驚秋。
那一瞬間，顧驚秋心裏突然模模糊糊地浮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好像此刻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清朗的月色和星羅密布的城市燈火都像是CG做出來的背景，而他們也隻是站在這布景裏的兩個角色，方才說的一切都不過是台詞而已，而周衍怔在那裏，像是一個拙劣的演員，忘記了自己的台詞。
剛才告白的時候應該有一首BGM。顧驚秋不著邊際地想，然後這個時候，就應該是BGM淡出的瞬間。
因為周衍要拒絕他了。
“阿秋……”
他今晚到底這樣叫了自己多少遍了？顧驚秋沒回答，他就像剛才周衍做的那樣，輕輕地把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然後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站定了，像是等待著命運給他的裁決一樣：“嗯。”
周衍反而說不出話來了，顧驚秋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睛裏可以蘊藏那麼多的痛苦。這個走向明明是自己被拒絕了啊？為什麼他的整顆心、整個人，卻都像是麻木了一樣，什麼都感覺不出來了。可是周衍的眼神那麼痛苦，讓他幾乎下意識地不落忍起來，隻好擠出一個笑來：“你可別哭啊……不要就不要了，我又不硬塞給你。”
他話音未落，周衍眼裏居然真的瞬間就蓄起了一片潮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似的，自嘲地笑了一下，側過臉去從眼下揩了一下，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一般：“我以前……愛過一個人。”
“就是你不讓林宜佩說出來的那個人嗎？”
“是……”
顧驚秋有些困惑：“我以為他是你學生時代喜歡過的人……你現在是要告訴我，你其實心裏還愛著他嗎？”
“不是，我……”周衍斟酌了半刻，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更好的措辭能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混蛋，隻好深吸了一口氣，破罐破摔，“我以為你是他。”
顧驚秋整個人都又往後退了半步，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一次猛地湧上了他的心頭，讓他神經質一般地轉頭看了看四周，好像期盼著能有一台攝影機架在什麼地方，證明眼下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劣質的戲。
但是周衍沒有停下來：“你跟他真的……長得太像了，我第一次在那個片花裏見到你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和他有很多不一樣，但我一直在找蛛絲馬跡欺騙自己……對不起，我一直都把你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顧驚秋的臉隱在黑暗中，隻有沒什麼情緒的聲音機械地傳出來：“長得很像？”
“……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