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蒲鬆齡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望向季三郎的目光露出一絲驚訝。“原來你竟然……”

季三郎沒有理會蒲鬆齡,伸手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一咬牙,從脖頸上摘下了一枚繩子掛著的玉葉。

“我試試救她,你先出去。”季三郎語氣不善道。

蒲鬆齡被懟了一下,後半句話噎回了嘴裏,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當即扭頭轉身就走,出房間時還順手關上了屋門。

不論如何,眼下兩人的目的都是為了救聶小倩,這口氣他忍下了。

門外,蒲鬆齡仰頭背靠門板,抬手捂住半張臉,神情複雜,內心的忐忑借著手掌的遮掩毫無保留的流露出來。

屋裏,季三郎托起玉葉,催動靈力,將溫潤的靈力灌入聶小倩身軀之中,細心謹慎地修補起她幾近破碎的靈體。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屋裏屋外的兩人都度日如年。蒲鬆齡抱著膝蓋蹲下,將額頭埋進了懷裏;季三郎站在床邊,臉色緊繃,滿頭大汗,一口利齒幾乎咬碎,托著玉葉的手掌已經開始哆嗦起來了。

直到深夜時分,季三郎終於結束了法術,身體脫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蒲鬆齡聽到動靜,直接推門而入,急匆匆走到內室,詢問:“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季三郎大口喘息著,額頭汗流如注,脖頸間滿是熱氣騰騰,就連那雙風華絕代的狹長眼眸此刻都沒了風情,微微睜圓了盯著床上,一副緊張又急迫的模樣。

蒲鬆齡頓時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床上,隻見聶小倩的身軀已然凝實,從發絲到腳趾,沒有絲毫透明。

看樣子是成功了。

蒲鬆齡也長舒一口氣,大步走到床邊,伸手碰了碰聶小倩的肩膀。

“小倩?小倩你快醒醒。”

忽然,季三郎臉色驟然一變,一下子從地板上彈起來,衝上前,一把握住聶小倩的手。

“不對!”他怔怔的望著手掌中的那枚纖細小手,小手肉眼可見的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她的狀態不對,靈力怎麼還在流失?一定有哪裏不對!”

季三郎慌張地抓住聶小倩的手,努力望她手心裏輸送靈力,卻始終抵擋不住流失的速度。聶小倩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逐漸透明起來。

蒲鬆齡回頭望向他,神色凝重:“怎麼回事?失敗了嗎?”

季三郎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緊緊抓著聶小倩的小手,說:“明明應該成功了才對,到底為什麼?我給她的靈力根本沒辦法保留在她的體內,就像拿一個篩網去裝水,不論裝進去多少水,最後都會流出來。”

他急的眼眶都紅了。“沒有辦法,沒有別的辦法了……怎麼會這樣!?”

蒲鬆齡的表情一下子灰暗下去,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微不可查的說了一句:“是麼……”

兩個男人都沒有再開口,站在床邊齊齊凝望著聶小倩。

許久,蒲鬆齡垂下眼簾,啞著嗓子問:“她還有多久時間?”

季三郎咬了咬嘴唇,歎息道:“恐怕就剩這一兩天了。”

蒲鬆齡也慢慢紅了眼眶。

兩人相顧無言,相互又看不順眼,一時氣氛僵在了那裏。

聶小倩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她恍惚了一下,低聲呼喚道:“留仙?”

蒲鬆齡立刻回神,握住聶小倩的手,說道:“我在這裏,小倩。”

聶小倩對他笑了笑,柔聲說:“你還真的把三郎找回來了啊。”

季三郎沉默地看著她,眼裏的痛惜之情難以言喻。

聶小倩一看季三郎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沒辦法救自己了。聶小倩並不覺得害怕,隻是有些淡淡的遺憾。

她小聲道:“三郎,謝謝你來看我。”

季三郎歎息一聲,伸手想要揉揉她的腦袋,卻被蒲鬆齡瞪了一眼,隻好收回手,一臉無辜的表情對蒲鬆齡聳了聳肩,道:“好吧好吧,不摸就不摸,小氣鬼。”

語畢,他又扭頭對聶小倩說:“小倩,你傻不傻呀!我都跟你說過了別接近人類!你明明有修道成仙的資質,如今卻要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真是……唉!讓我怎麼說你!”

聶小倩垂眸一笑,緩聲說:“情之一字,最是無解。我本也不想如此,誰知造化弄人呢。”

季三郎黑著臉甩了甩袖子,“反正你就是看不上我對吧!要死了還給我喂狗糧!行了,我走了!你跟你的小情郎自個兒膩歪去吧!小爺我不伺候了!”

聶小倩又噗嗤笑了一聲,嬌弱的說:“幾年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狗糧這個詞還記得呢?……多謝你肯來救我,當初結契時我答應要替你做一件事,如今恐怕沒有機會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