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掙開了他的手掌,從井邊站起來,緩步走到院子正中。

她走的每一步,腳下都會踩出一片青青綠草,上麵還開出了淺淡的小花,與此同時,她的腳掌也不斷伸出樹根一樣的觸須連接大地,以至於她抬腳時,不得不費力將這些樹根拽斷,才能邁出步子。可腳掌再度踩在土地上時,卻依舊有新生樹根不受控製地紮進土地裏。

怪不得她一直坐在井口邊緣,即使別人來這裏取水也沒有動彈!

蒲鬆齡震驚的看著她的變化,隱約明白了她為何一直要求取出柳姥姥的精魄。

燕赤霞也看到了這番變化,他歎息一聲,跟上聶小倩的腳步,站在了院子中央。

聶小倩咬了咬唇,問:“我應當如何做?”

燕赤霞從懷裏掏出一遝符紙,用雙指夾住,深深看了聶小倩一眼,沉聲道:“放開心神,不要抵抗。到時候會有點痛,你忍住。”

“嗯。”聶小倩乖乖閉上了眼睛。

燕赤霞猛然一揚手,指間的符紙紛紛揚揚從聶小倩的頭頂落下,似乎感應到了妖力,一張張明亮了起來,不再飄落,反而懸浮在聶小倩周身,將她圍在一個圈裏。

一個金色符紙組成的符陣。

每一張符紙都在空中懸浮,繞著聶小倩微微旋轉,好似一個金鍾罩將她困在其中。

聶小倩沒有反抗,隻是垂著雙臂,微微闔起眼眸,任由符紙上的靈力侵入自己體內。

漸漸地,她的手臂微微顫抖起來,似乎在忍耐疼痛。

燕赤霞看到時機差不多了,便將隨身飛劍取了出來,豎在心口,默念法決。飛劍頓時宛如一道白練激射而出,對準聶小倩穿胸而過。

叮~

飛劍一聲輕吟,劍尖頂著一枚青翠色結晶飛出符陣,在空中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燕赤霞的手裏。那枚青色結晶也從半空掉落,恰好被燕赤霞接在掌中。

“噗!”聶小倩口中噴出一大蓬鮮血,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痛的大口喘息起來。

“小倩!”蒲鬆齡連忙衝上去抱住她。

聶小倩又嘔了一口鮮血,直接倒在了蒲鬆齡的懷裏,抬眸看了他一眼,氣若遊絲地露出了一個淒美的笑顏。

“留仙……我沒事……”

“你別說話了!別說話,先休息。”蒲鬆齡連忙說,同時伸手替她捂住胸口的傷口。“燕兄!快看看她怎麼樣了?她的傷……”

飛劍穿心,心口前後皆有貫穿的洞,此時正在涓涓不斷地往外湧鮮血。

燕赤霞也沒有耽擱,立即從懷裏取出一張特殊的符紙,按在了聶小倩的傷口處。

“這是……什麼?”聶小倩精神一振,微弱的開口。

燕赤霞歎息一聲:“聚靈符,能加速將周圍的靈氣聚集起來,希望能幫到你。”

“謝謝……”聶小倩笑了笑,手指按在符紙上,緩緩閉了閉眼睛,又說,“留仙,我要睡一會兒。”

“你放心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

聶小倩聽完這句保證的話,再也沒有精力繼續維持自己的意識,當即頭一沉,暈了過去。

蒲鬆齡深吸一口氣,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轉身送回屋裏的木板床上。

這一路,她胸口的鮮血流淌,滴滴噠噠在地上,宛如一條蜿蜒的彼岸花之路。

蒲鬆齡看的害怕不已,想要找繃帶替她的傷口包紮,但燕赤霞卻阻止了他。

他說:“蒲兄,她此時的情況與人類並不同,傷口流出的血並非真的鮮血,而是逸散的靈力,即使包紮也沒有用處。你且回頭看。”

蒲鬆齡回過頭,發現自己身後那一條鮮血滴淌的道路此時正在徐徐蒸發。地上的鮮血仿佛沸騰般冒著泡泡,隨即蒸騰出嫋嫋霧氣,逸散在空氣裏。

很快,地上隻剩下灰塵和他靴底踩出的腳印,再無血跡。

“這是??”蒲鬆齡瞪大了眼睛。

燕赤霞解釋道:“聶小倩現在的情況,好比一個用靈力驅使行動的布偶的核心被捅破,其中較大的那個核心被取出,一時間內憂外患皆有。是以她就像被紮了一刀的麻袋,正在不斷往外泄露體內的靈力,若是補不上這個缺口,她便會一直泄露下去,直到整個麻袋變成一個空殼。”

“那要怎麼辦?”蒲鬆齡震驚道。

燕赤霞搖了搖頭,歉意道:“沒辦法,隻能靠她自己想辦法堵上這個缺口。若想要借助外力,便又回到了先前她吞噬柳姥姥精魄的方法。”

蒲鬆齡攥起拳頭狠狠砸了一下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