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躲著我了。”他低著頭,沒有回頭,隻是磁性的嗓音低沉著說,“你知道的,我心悅你。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的命運就跟你緊緊糾纏在了一起,為了你,我甚至可以放棄生命。所以,算我求你,別離開我別躲著我了,好不好?”

聶小倩目不轉睛的看著蒲鬆齡的背影,看著他寬闊的肩膀,心底萬分難過,卻無法開口。她多想自己能倚靠在這副寬闊的肩膀上,多想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和蒲鬆齡在一起,多想能成為他的妻子。

可現實卻如此殘酷。人鬼殊途,更何況他不僅僅是人類,他還是那位在曆史上鼎鼎有名的蒲鬆齡。

聶小倩緩緩搖了搖頭,想起他看不見,又低聲道:“留仙,你知道的……我不能。”

蒲鬆齡轉過身,怔怔看向她,半晌才啞聲道:“好,那你走吧。”

聶小倩歎息一聲,端起木盆離開了房間。

等門扉緩緩闔上後,蒲鬆齡才將右手的兩根手指輕輕按在了嘴唇上,緩緩閉眼。

“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嚐滋味,已近割舌。”

第二日,眾人都睡了一個大懶覺。

畢竟昨夜在深林裏折騰了大半宿,又是逃命又是捉妖,大家都累的夠嗆。

蒲鬆齡從破爛的客房裏醒來時,推開屋門,看到古寺前院子裏陽光燦爛,聶小倩抱膝坐在井口邊緣,通體在陽光下爍爍發光,十分耀眼。

比起以前泛著微光的靈體狀態,如今擁有了實體的聶小倩仿佛一顆鑽石,在陽光下耀眼奪目,地上的影子也格外清晰。

“小倩,你在做什麼?”他問。

“光合作用。”聶小倩悶悶不樂答。

“什麼是光合作用?”

“咳,我隨口瞎說的,別當真。”聶小倩自嘲的笑了一聲,攤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陽光下,她修長的手十分秀氣,皮膚細嫩白皙,掌紋清淺。隱約能看到皮膚下泛著一絲綠意。

她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下真成植物人了。”

蒲鬆齡聽不懂她的梗,走到井邊拎起水桶打水。聶小倩伸手用了一個禦物訣替他減輕了重量,蒲鬆齡很輕鬆的打起了滿滿一桶水。

他在井邊漱過口洗完臉,正好燕赤霞也起了來到院子,蒲鬆齡便將剩下的大半桶水都給了燕赤霞,供他洗漱。

聶小倩安靜的看著兩人的動作,等燕赤霞洗漱完重新束好了頭發,她才開口:“燕公子,今日可以幫我取出柳姥姥的精魄了嗎?”

燕赤霞手掌捧起井水喝了兩口,抹了抹嘴,道:“你決定了?你現在靈體本就受損,再強行取出精魄,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聶小倩手掌捂上心口,難受的皺了一下眉,“我能感覺得到,她還沒有死透,就在我身體裏用那股陰冷的怨念不斷影響我。我害怕有一天,我會變得不再是我。采補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以後也許我會忍不住走捷徑,再去采補其他妖怪,甚至……”她想到了山鬼青蘿和林存的故事,又想到了畫皮鬼的故事。

“甚至……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攻擊人類。”

沒有人比蒲鬆齡更了解聶小倩有多喜愛人類,也沒有人比蒲鬆齡更能體會聶小倩說出此話時的難過心情。他長歎一聲,伸手揉了揉聶小倩的頭頂。

“小倩,別這樣,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不會的。”

“留仙,你別勸我了。我心意已決,非取不可。”她沉吟道,“現在,我在太陽下,就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我想要生根,想要發芽,想要汲取更多的營養,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幻覺,還是柳姥姥的精魄的確在渴望本能,但我真的很害怕未來會有那麼一天,我變得不再是我。”

她垂下眼簾,纖長的眼睫在陽光下仿若泛著絨光,纖細又脆弱。

蒲鬆齡一把握住她的手,“那也不急於一時,再等等,等我們找到能代替它的東西……”

“不可能,”聶小倩看著蒲鬆齡的眼眸裏泛起漣漪,輕聲勸道,“趁現在我還沒有將它完全吸收,我們還有機會取出來,如果再過一段時間,就真的來不及了。”

燕赤霞沉吟了一下,歎氣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現在就開始吧。”

蒲鬆齡心裏咯噔一下,手猛地攥緊。

聶小倩吸了一口涼氣:“嘶……留仙,你抓痛我了。”

“啊!對不起。”蒲鬆齡連忙道歉,目光直愣愣望著聶小倩故作淡定的俏麗麵容,心痛的無以複加。

但他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否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