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月光從天而降,灑在茂密的森林裏,淒清幽靜。月色下相擁親吻的兩人曖昧又熱烈,將周圍一片狼藉戰場都襯成了虛幻背景。

聶小倩睜著那雙清澈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蒲鬆齡,感受著兩人唇齒相碰的細微觸感,原本彷徨不安的心情陡然平靜下來。

小鬆齡不嫌棄她。

他甚至還……親吻她。

麵對這樣一張可怖的麵孔,就連她自己都害怕,可小鬆齡卻毫不猶豫親吻了她。

聶小倩眼睫輕顫,眼淚不斷湧出,沾濕了麵頰和手掌,沾濕了唇瓣和下巴,直到蒲鬆齡再度睜眼,將拇指輕輕按在她的眼皮上,她才順從的閉上了眼睛。

蒲鬆齡鬆開了她的唇,低頭用額頭抵住額頭,輕輕喘息道:“小倩,這次你沒有推開我。我好高興……”

聶小倩閉著眼睛,眼皮仍在不停地顫抖,但她的氣息卻平靜了很多。半晌,她雙手緩緩抬起,摟住了蒲鬆齡的脖子,將腦袋埋進蒲鬆齡的頸窩裏,嗚咽出聲。

“小鬆齡,我好害怕,對不起,我真的好害怕……”

或許是她情緒安定下來的緣故,她臉上身上的枝芽漸漸縮了回去,皮膚恢複了正常的狀態。

四周一片狼藉的戰鬥場地上,橫斷栽倒的老柳樹,倒在地上的僵硬女屍,斜插著的銀色小劍,滿地堅硬的柳枝,還有兩個身受重傷的旁觀者,一齊見證了這段淒美又可悲的情愫。

蒲鬆齡等她哭夠了,才將她從懷裏讓出來,讓她正視眼前的這一切。

遠處,燕赤霞此時已經扶著寧采臣站了起來。兩人一邊捂著傷痛的身體,一邊在附近走來走去打掃戰場。那些丟出去的符紙、銀光閃閃的小劍、散落的妖氣凝聚的柳枝、僵硬不動的女屍全部都要穩妥回收,否則便會釀成大禍。

燕赤霞看到聶小倩平靜下來,便緩緩走過來,仔細看了一下聶小倩的情況,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聶小倩問:“燕……燕公子,我方才做了什麼?為何我都不記得了……”

燕赤霞皺眉道:“你強行掙脫了我的符紙,失去意識,僅憑本能衝上去抱住了柳姥姥,硬生生將她融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吞噬了她的精魄。不過,多虧你舍命相助,否則我與蒲兄恐怕也無法逃脫柳姥姥的奪命招。”

聶小倩:“我……吞噬了柳姥姥?”她打了個寒顫,目光裏再度露出驚恐的神色。

——隻有走歪門邪道的妖怪才會采補其他生靈。

她失去意識的時候竟然吞噬了柳姥姥的精魄,也就是說,她的靈氣不再純淨,不再是吸收日月精華的正道手段,而是采補了其他妖怪,成為了一個走邪路的妖怪。

怪不得她身上長出了那麼多嫩芽。

燕赤霞道:“聶小倩,你吸收了柳妖的精魄,暫時穩定了魂魄,但並非長久之計,你必須盡快將她的精魄煉化,否則還會再次出現剛剛那種失控的場麵。”

聶小倩咬了咬唇,道:“燕公子,你能幫我把屬於柳姥姥的精魄取出來嗎?我不想要她的靈力……”

平靜下來以後,聶小倩逐漸感受到了體內不屬於自己的靈力,那股靈力陰冷暴躁,與她本性平和的靈力並不融洽,反而還在她體內遊走破壞她的靈力循環。但毫無疑問,這股力量令她強大了許多,就連身體都凝實了不少,甚至手掌都能出現傷口流血——簡直就像一個真正的人類。

這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狀態,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十分難堪。

“燕公子,你能幫我嗎?”她楚楚可憐的望著燕赤霞,眼底滿是祈求的希冀。

燕赤霞沉默了一下,說道:“你靈體受損嚴重,若是強行將柳姥姥的精魄取出,恐怕本身的靈體也會跟著消散。”

蒲鬆齡當即臉色一變,沉聲道:“不行。”

聶小倩卻咬了咬下唇,驀然抬眸:“我不怕!”

“不行!”

“可我不想一輩子背負著這個罪孽!”

“這算什麼罪孽?!”

“是吞噬同類的……罪孽。小鬆齡,你換位思考一下,這就相當於你不光殺了人,還吃了人肉,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小倩!”

“鬆齡!”

蒲鬆齡咬了咬牙,道:“不要叫我鬆齡。”

“對不起我忘了,留仙。”聶小倩從善如流的道了歉,但眼底的堅持卻始終不曾退卻。

聶小倩再度扭頭看向燕赤霞,沉靜道:“燕公子,拜托你了!”

蒲鬆齡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回自己的懷裏,狠狠說道:“小倩!我決不允許你再冒險了!你是女鬼也罷,妖怪也罷,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想變成人,如今不是更像人類了嗎?你為什麼非要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