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一臉疲憊的說:“病人搶救回來了,可是……”

“可是什麼?”蘇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走廊的座椅上起來,此刻他站在蘇夏天的身側,伶牙俐齒的問。

主治醫師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可是,你們要做好後事的準備,百裏先生,油盡燈枯。”

蘇夏天闔上眼眸,仿佛早已預料到一般,事到臨頭,她反而冷靜了下來,沒有先前的情緒波動,每次來醫院見百裏燁華,她總會忍不住哭泣,這一次,她不能再懦弱的哭泣,她要站出來,獨當一麵。

“你騙人,騙紙,我不相信!”蘇念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反駁道。

醫生搖了搖頭,說:“對不起。”

蘇念還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可是被蘇夏天扯住了後衣領,她看著在自己手中掙紮的兒子,語氣平靜的說:“小墨,你冷靜一點。”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我不信……”蘇念掙紮著,拳打腳踢扯住他的蘇夏天,蘇夏天閉上眼眸,無聲的承受,身上落下雨點大的疼痛並不明顯。

“媽咪,放開我……”蘇念尖叫道:“我要去找醫生問個清楚。”

蘇夏天“唰”的一下睜開眼眸,厲聲疾色:“問清楚又怎麼樣,與其這樣,還不如留點力氣去看你的舅舅,和他多多相處一會兒。”

蘇夏天的這句話,好似壓倒蘇念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渾身軟了下來,小臉一垮,忙不迭的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嗚咽道:“壞媽咪,壞蛋媽咪,小墨討厭你……嗚嗚嗚……”

蘇夏天鬆開了蘇念,蹲下身子,把蘇念摟入懷中。

陽春三月,醫院外的桃花開得燦爛。

這一日,是百裏燁華蘇醒後的第二日,今日是一個久違的大晴天,他坐在輪椅上,看著樓底肆意盛開的鮮花,喃喃道:“今天的桃花開得真早,這麼豔,這麼生機勃勃。”

聽見腳步聲,知道是蘇夏天從門外走入,他頭都沒回的說:“夏天,帶我出去走走吧,我不想再待在醫院了。”

在剩餘的最後日子裏,他想過得有趣一點。

百裏燁華戴上了帽子,因為化療,他的一頭茂密的青絲已經脫落完,現在,他洗臉對著鏡子裏醜陋的男人都要扯一扯麵皮,嘲笑一下,鏡子裏這個醜陋的男人是誰!

“嗯,”蘇夏天把百裏燁華帶到了樓下。

陽光溫暖,投在百裏燁華的身上,蘇念一直跟在蘇夏天的身側,他變得沉默不語,沒有以前的活潑,百裏燁華發現了,可是無能為力,他已經不能為他們母子再做一些什麼了。

他現在是一個廢人,一個被疾病纏身的廢人了。

“這桃花,可真好看,真想明年再看一眼這桃花。”百裏燁華輕聲道。

蘇夏天的下頜緊繃,她抬了抬下巴,防止眼眶中的淚水不小心滴落下。

“可以的,哥你明年還可以看見比這還好看的桃花。”蘇夏天推著百裏燁華的輪椅,安慰道。

欣賞了一會兒桃花,百裏燁華有些累了,他的眉宇間露出疲憊的神態,因為化療,他沒了頭發,沒了眉毛,外出時隻能戴上帽子,防止被其他人用怪異的神色對待,誰都想不到,曾經叱吒風雲的大佬級別的人物,最後竟然會被困在這個狹窄的小醫院裏。

“夏天,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這裏。”百裏燁華闔著雙眼,身子曬著暖洋洋的太陽,可是他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溫度了。

“好的,哥。”

蘇夏天尊重百裏燁華的一切要求,他說要回家,她便帶他回家。

她去辦理手續時,遭到了醫生的勸說,說百裏先生還是呆在醫院比較有利於他,可是,蘇夏天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她仍然是固執的辦理了出院手續。

回家的路上,百裏燁華的話都變多了。

蘇夏天不想談論百裏家的公務的,可是百裏燁華問起,她不得不說。

“哥,你都這樣了,不要再搭理百裏家的公事了。”蘇夏天失落的勸說。

百裏燁華“嗯”了一聲,把目光投向蘇念,他拉過蘇念的小手。

他的手已經瘦骨嶙峋,隻剩下了骨架,相比較,蘇念的小手柔軟豐滿,肉感十足。

蘇念瞪大眸子,驚訝的看著百裏燁華,他低聲道:“舅舅。”

“小墨,”百裏燁華語重心長的說:“以後百裏家舅舅就交給你了,百裏家的一切,日後都是你的。”

蘇念的鼻頭一酸,他低著頭看著被百裏燁華握在手心的小手,不敢抬眸看他的神色,鼻音微重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