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致我們唯一的青春(2 / 3)

但孩子確實在長大,一點點的,不為她所察覺的速度。葉子黃了再綠了,一季節又一季節過去了。忽然有一天發現,已經比她都要高了。

他的爸爸離開的時候,他還小。太小了,幾乎意識不到,失去父親了,永遠地失去,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重深隻問過一次,在幼兒園門口,看見下雨了,別人家的孩子有爸爸來接的時候。

她是怎麼回答的?似乎是這樣說的:“爸爸在天堂裏,他很抱歉不能夠來接重深。但他拜托了媽媽照顧重深哦!”

後來,再也沒有聽見類似的問題了。

就這樣長大了。是一個開朗的男孩子。並沒有那些擔心憂慮的情況出現。

直到這次確診。

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淌了。她所能夠做的,現在,隻是給兒子蓋上一床毛毯。

這是多麼該死的一種病症,睡覺了,如此突然,沒有半點征兆。

不知道為什麼,他昏睡的臉上,眉頭皺著。他是個倔強的孩子,支撐著不要讓她憂心,一定猶豫了無數次,該不該告訴,又如何去告訴林棲吧!

去約見林棲,就是想要做一點鋪墊。

讓兩個孩子,都減少傷害。

如果可以救治我的孩子,我願意自己患上narcolepsy……

雷夏喻坐在關了燈的大廳,默默祈禱。空寂的房子裏,隻有微風與窗簾間隔動蕩。

老天爺,你聽見了嗎?

“感冒完全好了嗎?”

林棲把手貼在重深的額頭,眼睛裏全是緊張。

“完全好了呢!”說謊還真是一件難受的事情,明明不是感冒。重深還是林棲笑著,把林棲的手從額頭取下來,握到自己手心。旁邊已經有路過的同學在偷笑。

就是,公然這樣戀愛著親昵,也太不把校紀放在眼裏。

這樣會讓人誤會,自己依仗媽媽的職務……

可是,現在重深卻不想掩飾的感情了。

他確實很想看見林棲。在早上醒來之後,那麼迫切的。不用說,看媽媽的表情,也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之後,重深乖乖地上了車,讓媽媽開車送他。

到了學校,各自分開。媽媽去辦公室,自己從門口走到教室。林棲等在必經的路口。

“吃了早點嗎?”

“沒有!你呢?”

“也沒有,因為有人會買好哦!”

“你知道嗎?媽媽今天早上取笑我了?”

“阿姨取笑什麼?”林棲不解。一貫大方得體的阿姨,也會取笑自己兒子?

“媽媽說,從此解脫了,以前啊,都是我做早點。現在,有了接手的人了……”

“啊!”林棲回過味了。

重深媽媽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給重深買早餐呢!那一次路上遇見,自己還轉手奉送上早餐討好。嗬嗬!做得好小兒科,根本瞞不過重深的媽媽!

“那我也可以做給阿姨吃的!”

“做給我媽媽吃?”

重深忽然嗬嗬笑了。

怎麼了,說錯什麼話了?林棲呆了一下。

“是現在麼?還早了點吧!”

啊,明白了。林棲拿手捂住臉,一路往前快步走:“要遲到了,都是你害的,瞌睡懶蟲,就是等你呢!”

“喂喂,我的早餐呢!”

“什麼早餐……”

“我摸到了,你的背包是熱的,一定藏在裏麵了!”

“哼……從今以後,換你買……”

“好啊你……半途而廢……”深呼吸一口氣息,看一眼頭頂,重深追趕上去。

如果可能,重深願意永遠由他來買早餐,遞到林棲的手裏。

一切都很美好,天空藍若最純粹的顏料。

光線好明媚,秋天也要結束了吧!忘記掉腳下踩著的影子,世界幾乎完美,如果時光停滯下來就好了。隻停留在現在這一刻吧!

即使不要將來。

即使隻有過去。

即使隻有現在。

那麼,永遠都不必為跟林棲交代那個病症而苦惱了。

上課鈴聲已經響完了三遍。

遠遠的,蔡健站在樹蔭下。他已經遲到了,卻半點也不慌張。

他沒有喊重深。

他不想打擾他們。

作為朋友,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那種快樂,也不會少。

隻是,還有一些失落。

自己呢?

自己和景瑞呢!

多數男生是勢利的。

在景瑞變得漂亮之後,在她抽屜裏塞的情書。景瑞卻一概交到他的手裏。

怎麼處理?很簡單,丟進垃圾桶。

如果喜歡一個人,隻是喜歡後來美麗的她。那多麼沒意思。

可是,自己呢?究竟喜歡景瑞的哪一點?

或者,應該問是怎麼喜歡上景瑞的?

這個問題,蔡健自己回答不上來。

是因為看著一個女孩子那麼張揚和瘋狂地去做一些事情嗎?那種癡迷和大喜大悲毫不掩藏的樣子嗎?

“愛情,真是玄妙。”蔡健喃喃著。

景瑞來赴他的約了,在翠藍小館之後。這是一個開始。

真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嗬嗬,不管了。先用心去愛了再說。

蔡健甩了下書包,整理下頭發,林棲和重深已經不見人了,想必已經到教室了,他才重新出發。

一個人無比介意自己的外貌,隻是因為介意在另外一個人眼裏的樣子吧!

沒錯。

就連上語文課程的老師,看著外麵的秋色,也忍不住感歎了。

“秋風顯露出冬天赤裸的身/我們並肩而行/麵麵相覷/迎麵走向期待中的幻景/瞬問變得越來越短暫/世界上隻剩下——我和你……”

中文教師停頓了下,摸摸小胡子:“啊,不好意思,我不記得後麵的了!”

台下一片哄笑。

有人在嘀咕,好酸的老師。

重深看著林棲專心地在紙上,拿鉛筆給一件衣服勾勒草稿。

直到語文教師念著詩歌的時候,他才聆聽起來。

語文教師還在感慨:“唉,年輕時候熱愛的詩,現在都沒辦法完整背誦出來了……連作者都不記得了。那還是我在大學念中文係,讀俄國文學時候,在係裏的小圖書館看到的。”

林棲已經全情投入了,對外界一切充耳不聞。

仿佛進入另外的世界。

那是件漂亮的服裝吧!倒是像男裝,時裝界最優秀的,似乎都是設計女裝吧!

想得太遠了吧!

可是,不能夠不想遠。

那詩,聽著讓人心髒收縮,劇烈的。

我們並肩而行

瞬問變得越來越短暫。

世界上隻剩下——

我和你……

藍色的睡蓮、大雨、媽媽、日光、車站、醫院、林教授……交錯……眼前一切,驟然極亮,之後暗無天日。

“會不會是感冒還沒好……”林棲自責。

本來已經由景瑞轉達了請假的。

沒想到重深還是來了學校。才好一點就要來,一大早,就給自己發了短信說都好了。看來,根本就是不顧身體,想要來見自己吧!沒什麼問題,醫務室老太太取下聽筒:“體溫也沒什麼異常,大概是疲倦了,需要休息。過一下就好了。”

醫生說不要緊,那就好了。本來,林棲還要給重深媽媽打電話的。

那一次約見了,就說好了保持聯係。

重深媽媽說,重深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欺負了自己,就趕快告訴她,會幫自己的。

怎麼會欺負呢!

重深才不會欺負自己。

嗬嗬,這樣開明的母親。

真的很幸運。

上一次他送自己來醫務室的,現在,自己可以照顧他,林棲忽然有一點小小的高興。就這樣守在旁邊,看著他,也是很享受的事情。

高興之外,林棲又有點說不出的惆悵,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惆悵。呼吸很平靜,鼻子挺拔,麵容安靜,那是叫女孩子都會心跳加快的帥帥的臉。隻是他自己從不以為炫耀。隻是,他眉頭皺著。

啊,林棲忽然醒悟這惆悵從何而來了。

是從重深而來。

這些天,自己敏感覺察到的那種情緒。

重深的不對勁,到底還是感知到了,像是心的獵手,獵取到了憂傷的梅花鹿。

重深在為什麼而惆悵?

“我們並肩而行……”

“什麼,說什麼?”林棲伏下身。是說夢話了吧!

林棲這一下聽清楚了。

“瞬問變得越來越短暫。世界上隻剩下——”

“我和你……”

很熟悉,是在哪裏聽過?

然後,重深不再說話了。

林棲輕微聲調重複一遍。

好傷感的句子。

“是很傷感的哦!”是老太太在回應。

林棲轉身:“您知道這個呀!”

“我們上了年紀的人,讀書的時候,喜歡那些詩人呢!”校醫老太太解釋,“那是個俄國老頭寫的,他叫瓦?勃留索夫。這幾句是寫秋天的。我還記得後麵半段。”

我們並肩而行,麵麵相覷,

迎麵走向期待中的幻景。

瞬問變得越來越短暫,

世界上隻剩下——我和你。

一旦把塵世間的哀歌忘記,

兩個靈魂便飛翔在遼闊空域,

當視線和視線交彙在一起,

他們的感受會深深印在心底。

念完了,老太太背著兩手,推開醫務室的門:“我要去看看外麵的秋天了,你們離開記得關好門!”

“好的……”

隻有他們兩個人了,處於學校僻靜地方的醫務室,隻可以聽見呼吸,自己的,和重深的。這是怎麼了,隻是聽著老太太念的詩,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流淚?

林棲看著睡夢裏的重深,心忽然被一種龐大的恐懼所覆蓋。

這種恐懼,仿佛她隨時會失去眼前的重深。

重深,這個睡蓮一般的男生。

就好像不會再醒來一樣。

林棲抓住重深的手,無比用力,無比用力,似乎要把一生能夠使出的力氣都用上了。像是挽留觸礁了,海洋上沉沒的航船一樣。

林棲的額頭沁出汗珠。

“啊!”低低的呼痛聲……“林棲,你怎麼抓我?”

重深醒了,看著林棲。

“嗬嗬……沒有……”

明明已經抓得皮膚都紅了。可是,這個丫頭怎麼像是哭過了一樣。

重深伸手,摸到了她的麵頰,沒有眼淚的痕跡。

“怎麼了嘛?我又犯困了,又沒出什麼事!”

重深已經醒悟,知曉發生了什麼。

他隻能夠掩飾,一再掩飾,掩飾。

但是,林棲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看著他的眼睛,閃爍著驚恐。

也許,是時候做出交代了吧!

咖啡館裏,彌漫著咖啡豆特有的焦香,也彌漫著小點心的甜香。這種地方,當然是最適合約會的。

至於約會的主角……

“景瑞,你今天很漂亮!”

蔡健的恭維話,景瑞照單全收。學會了打扮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一日千裏,進展神速,並且飛快地出師。她今天給自己都可以打到九十五分了。

“那麼,你也很帥!”

說謝謝,好像有點過於客氣了。蔡健摸摸下巴。呼喚服務生:“點單!”

“你,真的喜歡我?”景瑞見縫插針。

“我想,是真的吧!”

“不能夠完全確定?”

“因為是第一次戀愛啊!”蔡健老實彙報,跟學生報告功課進展似的。

“那我也是的……”

是嘛,蔡健嗬嗬地笑:“為什麼又選這裏啊!”

“因為,這裏有不錯的回憶嘛!”

“還想再喂我喝鹹咖啡啊!”

“是的,怎麼樣?”景瑞的樣子,一派嬌俏。

“其實……”

“其實什麼?”景瑞看見蔡健一副欲言又止。

“其實上次我看見你放鹽了,不過我還是喝了!”

“啊?”

那麼,也就是說,是故意逗她開心而喝下的。景瑞怔怔了十秒鍾,看著頭發收拾成豎立很精神的碎發,穿了長袖子襯衫的蔡健。自己,是被感動了嗎?是的吧。鼻子有點酸酸的。

想起了小時候,爸爸故意逗自己了。

奶奶離開後,自己就是最大的姐姐了。

要照顧林棲,要照顧小羽。不再是一味任性的女孩了。爸爸不在身邊。

可是,世界上,還是有人可以這樣細致地照顧到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還是傻乎乎問為什麼了。

“我想你笑啊!”

這就是答案。

嗬嗬。

“閉上眼睛!”

“又要玩啊!”蔡健嘴巴上很死鴨子嘴硬,卻立刻馬上閉了。

上一次,他偷看了她的小動作。這一次,他閉得緊緊的,如同盲人。

很柔軟,像羽毛撫過麵頰。

“可以了!”

睜開眼睛,一片世界和平,安定無事。

可是,服務生送上小慕絲蛋糕,拿盤子把嘴巴一掩,分明是在竊笑。

“笑什麼……”

“先生,你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景瑞趴在桌子上,再次樂不可支。

是景瑞用的水蜜桃顏色的唇膏……壞壞的女生。

“這裏有別人,所以,隻好親臉了嘛!”

蔡健一把抓住景瑞的手,兩個人都愣住。蔡健可沒想到自己這樣大膽,景瑞更加沒想到會這樣。服務生又來了,可惡得很。

這次是個女孩,從藍色圍裙裏熟練地掏出紙巾。

“對不起,打擾一下,你們要的黑椒牛排來了,還需要一點別的什麼嗎?”

“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了。”

“好的……”女服務生抿著嘴巴笑。

輪到景瑞盤問:“你笑什麼呢?”

“我看見一朵雲吃掉了另外一朵雲,所以覺得好笑哦!你們看窗戶外邊!”

真的,在藍色背景下,大片雲朵吞並了散落的小雲朵,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樣。服務生好意味深長的比喻。景瑞心慌慌地抽出了手。

“有需要請按桌子邊上的鈴。”服務生退下了,蔡健使勁想一個可以圓場的話頭,啊,有了,“上次我看見雷阿姨和林棲在這裏喝東西,可別被她們看見了!”

“真的嗎?我記得林棲提到過。下次我們換個地方!”

“嗯!”

“看來,林棲完全獲得了雷阿姨的認可吧!很喜歡才會約見喝東西。”景瑞“撲哧”笑了。

“笑什麼?”蔡健好奇。

“你沒想象一幅畫麵?婆婆和小媳婦兒,而且是孝順的小媳婦哦,和睦相處,你來我往……其樂融融呀!”

噗,蔡健這次是真的噎到了。

景瑞忙給他端水:“不要緊吧,不要緊吧!”

平息了喉嚨裏食物的造反,蔡健清了下嗓子:“其實,我覺得有點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我覺得啊,她們的見麵,有點躲著重深似的。不過三個人在一起的話,確實會很尷尬哦!”

“有嗎?”景瑞不以為然。可是,連林棲似乎對重深也有些不一般的隱約感覺……

“那你注意到最近,重深有什麼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嗎?”景瑞關心起來。

“也沒什麼呀,重深啊,一直都是個讓人放心的家夥!”

“什麼叫讓人放心呢?”

“就是,很懂事,比我要懂事多了。而且我確信他對林棲,是真的很愛的。”

“我不是問這個呢!是問,重深自己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自己?什麼都好,脾氣溫和,人也帥,就是愛瞌睡。有時候懶洋洋的。功課嘛!跟我差不多!”要一個男生願意誇獎另外一個男生,那就確實是講實話的好了。

景瑞隻好繼續誘導,涉及林棲,到現在這樣的密切關係,她不能夠不格外關心。“林棲好像覺得,最近重深有什麼心事呢?而且,都不告訴她。”

“真沒發現什麼啦!”蔡健埋頭切牛排,分好,放到景瑞麵前的盤子。

算了,問也問不出什麼來,男生到底是種粗心大意大大咧咧馬馬虎虎的生物。

“什麼,您說什麼?”

正在接電話的雷夏喻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在她辦公室裏的副校長,差點被掀翻。從來沒看見這位有名的知性智慧的主任,這麼激動過。

瞬間,雷夏喻意識到失禮了,拿手蓋住話筒:“不好意思,副校長,我現在有點急事,事情我下午再跟您談,我去找您,好嗎?對不起!真是十分對不起!”

“不礙事,你忙吧!下午我們繼續談談學生們畢業的事情。”副校長離開。

雷夏喻重新和電話那頭對上話。

“您是說,有了新的進展?”

“是的,如果方便的話,請帶小孩一起過來。”

“那我們約一個時間好嗎?”

夏喻鎮定了一下,還是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作為醫科大學這個領域的國內權威,帶來的這個消息,太讓人驚喜了。

她幾乎控製不住,馬上要打電話給重深。

手指按到了呼叫上,卻又緩慢下來。

還是先不要通知重深吧!

林教授的話,是說有了新的進展。話並沒有非常肯定的喜悅。自己也不是專業人員,不懂得其中的深淺。如果新的進展,隻不過是有了藥物緩解。

那重深恐怕也不會太過高興,隻怕是失望多於喜悅。

還是自己和林教授見一麵再說吧!

今天的安排打亂,那,還要打另外一個電話。

“林棲,你好。我是雷阿姨。”

“阿姨你好啊!”

“今天臨時有事情,我們就不見麵了。”

“不要緊,阿姨你忙!”

電話那頭的“嘟嘟”聲悠長不盡。林棲看著買回早餐的重深,甜美地笑了。

“你不是說,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先吃完東西哦!”重深笑容明朗,秋天一般。

大概,是終於不再回避什麼問題了,所以,如釋重負地輕鬆了。

兩個人並列得坐在小花園的長椅子上。

小口啃著麵包,甜牛奶在手心裏暖乎乎的。

“其實,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不說也無所謂的!”林棲真的是這樣想的。

一個人的內心裏,一定會有一些秘密的。就好像以前的自己。

如果不願意講出來,或者不到時候講出來。那麼,不講也是無所謂的。

隻要,彼此知道對方是愛著自己的。

就足夠了。

重深“哦”了一聲,放下手裏的麵包。

“我隻希望林棲能夠永遠快樂,有人愛著!”

林棲手指一顫,幾乎要把牛奶掉地上。

叩門一樣叩上重深的額頭。

“你,大白天的,幹嗎說這樣肉麻的話!該打!”

重深嗬嗬笑了。

她用的力氣太小,幾乎連痛的感覺都沒有,隻有一點點額頭皮膚與手指接觸的觸覺。

“林棲,我現在老是在回想,教你認字,重新發音的畫麵。”

是嗎……

是的,他捏著文字拚音表格,自己反複地念誦枯燥的,幼兒才需要的練習,讓她看他的嘴巴形狀。

“我也記得!”當然記得,怎麼能夠不記得。從最初見麵,到相互見家長,這中間的一切,都永遠不會磨滅。對於林棲而言,如同一條從黑暗的山洞,牽引到外麵正常世界的光線。

“你的懲罰和獎勵都是一樣的,太節約成本啦!”

嗬嗬,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遊戲。生日禮物,初吻,還有猜謎遊戲。

居然取笑,不可饒恕。

“好啊,那我現在更換了,都換成彈額頭,好不好?”

“好啊!”

為什麼要答應。林棲愣住了。

她終於想起了那個謎。

“以後你會喜歡上什麼樣的男生呢……”

重深望著天空,嘴角牽扯著一絲微笑,卻是那麼哀傷,叫人轉頭不願意繼續看見,因為,會永墜難過的深淵。

沒有以後。

因為她永遠不會再喜歡上別的男生。

是的。

這是她的答案。

唯一的,絕對不會更改的。

而現在,他舊話重提,是什麼意思?

林棲忽然覺得,身體發冷。

明明日光從頭頂炫耀而泄下,籠罩著他們。

除非,他變心了。

“林棲,我……”

“不,我不要聽……”林棲幾乎是以從動物園最危險的獅子口邊逃跑的速度,捂住耳朵。

“林棲……你一定要聽我說!”他的聲音那麼大,表情那麼嚴肅,前所未有。

“不……”

林棲奪路而逃。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林棲必定拒絕的東西,那就是,失去重深的愛。

重深伸出的手臂,像是風飄在虛無的空間,沉落。

倉皇逃跑的林棲,當日被逼到無路可走,步入圓湖企圖結束自己的林棲,是他最不願意傷害的女孩子。

可是,他必須為他們的感情負責。

他不可以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假裝什麼都不會發生。

“教授,您是說?有可能根治?”

“準確地說,是有97%的根治幾率!這是最新的與歐洲的腦部研究醫學家合作的成果。”

“這個疾病,究竟是什麼原因?也有結論了嗎?”

“從心理學方麵來說,其實,這個疾病也和童年的嚴重的心理創傷有關。心因方麵的緣故,長期積累,也會形成腦部的病灶。最後,會綜合作用,變成難以克服的突發性睡眠。”

“心理創傷?”

“比如嚴重的家庭變故……”

“嚴重的家庭變故?”雷夏喻握著杯子的手,因為用力,印刷了醫科大學字樣的紙水杯,頓時塌陷。

“比如,你的丈夫,孩子的父親,離世!”

“那時候,他還小……”

“其實,任何親人的離去,都會留給繼續生存的人以創傷。兒童在三個月之後,已經可以明確感知外界的變故,親人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