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林林你聽得到麼?一定要活著,一定要。
“墨兒,你何苦,何苦如此啊!”
苦口婆心,卻始終安撫不了他的情緒,他如一隻受傷的猛獸,頻死還在掙紮著,隻為了那最後的一眼。
他已聲嘶力竭,他已痛無可痛,支撐他最後的那根心靈友柱已轟然倒塌,他已無心再活,林林,如若你死了,我也不獨活,這是我們曾經說好的,是麼?
“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我要去救她,林林,林……”
轟隆間,又是一聲巨響,如悶雷而過,狠狠撕裂了他的話,那高聳著的華麗錦房,在大火的肆虐之下,已是一潰而散,重重垮塌,將所有的期待,還有寒孤雪心頭那僅存的一線希望,都深深地埋進了火海……
“林林,啊……”
仰天狂嘯間,他淚如雨下,伴著那如獅般的怒吼,暴雨瓢潑而至,抽打在他的臉上,身體上,卻始終澆不熄大火,紅光滿天,幾乎映照著整個京城,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死了,至少,心已死去,再不能跳博。
狂風,又起。
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砸向大地,雨飛水濺,迷瀠一片。
雨越下越大,天地都似已連成一片,天空中的雨霧,仿若瀑布,一陣狂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七零八散,一時如煙、一時如霧、一時如塵……
冷寂的大地,一派憂傷,唯有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穿透雲宵,直抵人心,悲慟得,連大地都為之震顫不已。
雍京,繁華如昔。
這個都城總是蘇醒得太早,昨夜的浮塵還來不及撫平,昏暗下,有暈黃的燈光透出,細看之下,方才驚覺是晨曦的折射。
春天,已悄然來到,萬物複蘇,帶來春的氣息。
都城的街市上又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橋頭上人頭攢動,遊客行人如織,車水馬龍。憑欄而站,無一處不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半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幾乎燒毀了整個靖賢王府,人人都曾談火色變,為那個曾轟動整個醇元,卻又於大火間化為灰燼,香消玉殞的女子所感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樣慘烈的舊事,卻已漸漸被人們所遺忘,王府的廢墟依舊,人們卻已不再為那舊事所糾纏,一切有如翻頁,似乎,真的都過去了。
城西,靖賢王府已是另外擇地重建,好一幅金碧輝煌,紅瓦綠牆的富麗景象。外人隻道王府風光,唯有住在那錦繡豪宅之中的人,卻明明白白的感覺到,王府裏,四處都透著冷寂,空落落的,一如人心的寒冰不化,千年永傷。
沒有人再提起那個女子,也沒有人再提起那段舊事,隻是,世子的臉上,自此再無笑意。
他待人極好,給人的感覺,總是如沐春風,但,隻要你仔細看他的雙眼,你會覺得,那便是萬年寒潭,一望不見底的幽深,透著刺骨的冷意,化不開,凝不住,如同死屍。
每日每夜,他都會坐在花園的一角,望著那株自火海中搶回的焦骨牡丹發呆,還不到花開的季節,可他,總是一看半日,甚至從不挪眼。下人們不懂那沒花的牡丹有何好看,下人們也不懂世子為何遲遲不肯跟世子嬪圓房,但下人們也全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世子的心門已關,再也不會接納任何人。
有腳步聲,由遠而近,輕柔而遲疑,寒孤雪並未回頭,隻是沉聲問道:“誰?”
“世,世子殿下。”
“紅豆嗎?”
“嗯。”
自靖賢王妃去世後,紅豆便被撥給了世子嬪所用,大多時候,寒孤雪與碧萸間的對話,都是通過她來傳達,比起碧萸,紅豆似乎與寒孤雪所相處的時間才更久。
“世子嬪有事找我麼?”
淡聲而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寒孤雪低了眸,似是在看那地麵上初綠的小草。
“不,不是。”結結巴巴地開口,紅豆似乎越說越小聲,微擰起眉頭,寒孤雪直言而問:“怎麼了?”
咬了咬唇,紅豆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是奴婢,奴婢有事想告訴世子。”
“告訴我?何事?”自那夜之後,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怎麼感興趣,會這麼問,也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感到好奇。
將一物輕提到寒孤雪的跟前,紅豆小心翼翼地問:“這,這個東西,世子您認識麼?”
玄鐵所製的令牌,一麵是飛葉,一麵是快刀,乃是皇城禁軍所配,淡淡地瞥了一眼,寒孤雪平靜道:“哪來的?”
“撿的。”
“哪兒撿的?”
“那天晚上,我就撿到了,可是,我,我不敢交給您。”說著說著,紅豆的手又開始發抖了,瞞了太久的事情,本可以一直瞞下去,可是,這半年的相處,她突然發現,寒孤雪是那樣一個溫和親切的人,他的憂傷,那樣明顯,每次看到他落寞的背景,她都莫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