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許久,她終還是決定要大膽一回,如若,為王妃報仇能讓世子快樂的話,那麼,她願意冒一次險。
“哪天晚上?”
深黑如墨的眉,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寒孤雪仍是那樣鎮定的表情,隻有心跳的聲音,那樣急切。
“王妃,王妃去世的那晚。”
半年了,沒有人敢提王妃兩個字,也沒有人敢講到那一晚,不過一句話,紅豆已犯了兩個大忌,可是,既然來了,總是要麵對的,所以,就算害怕,也絕不能後退。
“……”
翻江蹈海的情緒,有若狂潮,直撲向寒孤雪早已冰封的心底,他緩緩地伸出手,接過那禁衛令,半響,竟是緊緊抿唇,不發一語。
“世子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瞞著這件事的,隻是,太害怕,所以,所以不敢說,您不要怪我。”紅豆一直是膽小的,自王妃去世後,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總是夢到王妃渾身是血的模樣,她哭了好多次,終於才決定,一定要將事實說出來,還王妃一個公道。
緊握著令牌的手,已是青筋斃露,寒孤雪強忍著衝動,仍是那樣溫和:“不怪你,可是,你必須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都告訴我。”
“奴婢就是想告訴您才過來的,隻是,那天晚上,我隻撿到了這個令牌,並未看清來人的臉,而且,那個人,那個人好像也認識王爺。”正因如此,紅豆才一直不敢說,太害怕自己會惹禍上身,也太害怕自己會和王妃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你說什麼?”
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那是危險的信號。
稍挪了一下身子,紅豆又朝寒孤雪靠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道:“奴婢也不確定,可是,那天晚上,王妃娘娘很傷心,後來,燕侍衛就帶著娘娘去了前堂,就是那個時候,奴婢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在王妃的院子裏做什麼,奴婢剛走近,就給他打暈了,被拖到柴房裏扔著,這東西,就是在柴房裏撿到的。”
“你暈過去了,為何又知道父王認識那個人?”
他不會冤枉任何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隻是,真的會是父王所為麼?他,突然又覺得心頭寒意森森。
“那個人的身上,有種很奇怪的味道,奴婢記得很清楚,我暈倒後,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他們救醒了奴婢,然後奴婢才知道王府著火了,那個人,明明可以把奴婢一起燒死的,可是他扔奴婢到柴房,就是說,他可能不想傷及無辜。後來,奴婢拿著令牌,想找到王爺告訴他這件事,然後,奴婢就看到了一個人,隻看到背影看不到臉,可他身上的味道奴婢記得很清楚,就是奴婢,是他打暈了奴婢,所以奴婢想,在王妃的院子裏放火的那個人,也一定是他,沒有錯的。”
難得的篤定,紅豆一臉謹慎地開口,她不想要揣度什麼,但是,王妃是死於非命的事,在王府,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也唯有這個不問世事的主人,才會被蒙在鼓裏。
“你為何不早一點告訴我?”
雖已過去了那麼久,但激動的情緒,似乎都回來了,她死得那樣慘,若是真的為人所害,不還她個公道,他又如何還算人?
“當時,殿下心情很不好,誰都不敢接近您,而且,奴婢發現那個人可能是王爺認識的,哪裏還敢胡說八道。”迎著寒孤雪灼灼的目光,紅豆瑟縮了一下,居然用上了胡說八道這個詞。
聞言,寒孤雪清冷又問:“那麼現在,又為何敢說?”
“王妃是好人,雖然也嚇過奴婢,可是,奴婢後來才知道了,王妃讓燕侍衛幫奴婢家裏還了債,還帶奴婢的娘看病抓藥,甚至,還讓燕侍衛幫奴婢存好了嫁妝,奴婢覺得很是慚愧,所以,奴婢用那嫁妝的錢幫自己贖了身,奴婢不想死,可是,奴婢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世子,因為奴婢知道,隻有世子可以為王妃沉冤召雪,讓她死得瞑目。”
那一日,當林莫得知懷孕,曾那樣嚇過紅豆,紅豆對她真是怕到了極致,可是,當她走後,紅豆才發現她的好,隻是,想補救已來不及。
言到此處,紅豆終還是吸起了鼻子,人不可貌相,像王妃那樣的冷麵人,原來,其實比許多人都要好,紅豆太膽小,但,這已是她唯一敢做的大事,隻有離開,她才能坦坦蕩蕩地說出這件事,她也相信,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死去的王妃。
尚握著令牌的手,緊了又緊,寒孤雪冷著臉,卻並未動火,隻繼續用那平靜溫和的聲調對紅豆道:“去帳房把工錢結掉,你便離開吧,我相信,就算她不在了,她也不想再連累身邊的人,特別是,婢女。”
紅豆不知雲珠的事,但寒孤雪卻很清楚,當雲珠慘死,林莫的心情有多差。她會對一個沒有幾天感情的紅豆好,或者,也是在內心彌補對雲珠的愧疚,既然這是她的想法,那麼,他會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