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聞到血液的芳香了
“對不起!星晨同學,請你跟我們到辦公室去一下。”清晨,兩位穿著警察製服的叔叔打斷了同學們的讀書聲,星晨疑惑不解地跟了上去,緊跟在他背後的,是嚶嚶嗡嗡的一片議論紛紛的聲音,但他顧不了那麼多,隻是默默地跟在警察身後邊猜想邊走。
“昨天下午四點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其中的一個黑瘦的警察,大概有三十歲左右,兩眼炯炯有神的,但詢問的語氣卻還是挺客氣的,他一邊詢問著一邊還做著筆錄。
“四點嗎?我那時在家裏。”星晨一邊回答著,一邊觀察著這些警察的表情,每個人都是那麼地肅穆莊嚴。
“有人證嗎?”黑瘦警察看了一眼星晨,他如電的眼光似乎可以把人的心事洞穿。
“有,隔壁的人都有看到我,那之後我還和住在附近的同學在超市碰見了。”肯定出了什麼大事,星晨不安地想著。
黑瘦警察隨即拿出聯絡器和同行交流了一下,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後,又把目光繼續轉移到星晨身上,鎖住星晨的表情,一絲不苟地審視著。
“昨天下午,有一個女孩被發現在墓地裏暴斃身亡,竟檢驗,初步斷定是被人暴力掐死的,她就是你們班級的夏夏同學。辦案人員在現場發現一隻手機,手機最後撥出的號碼是你的,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呢?”黑瘦警察銳利地盯著星晨的眼睛。
“啊!死了!”一霎那間,星晨忽然覺得有如被百倍的強日光聚射到了腦門上,眼前隻是白花花的一片,耳朵嗡嗡作響。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陣冷風灌進喉嚨,他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黑瘦警察的聯絡器響了,他悄悄地與對方談了一會,就示意星晨可以離開了。但星晨還是呆頭呆腦地怔怔坐那裏,一句話也不說,身子一動也不動的。
警察叫老師進來,老師進來後拍了拍星晨的肩膀。
“就到這吧!謝謝你們的配合!”警察說著,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等等……”星晨叫住了警察。“我……可以去看看夏夏嘛,她……是我資助的孤兒。”
警察答應了。
醫院的太平間,很冷。
一床白被,蓋住了年輕如花的生命,一場凋零,破碎了剛剛暖過的心。星晨在警察的帶領下來到了停屍間,眼前的人兒,是曾經在歲月之中遺失的一個牽掛,於千萬人之中,有幸再次遇到,轉眼間卻香消玉殞。
星晨蹲在床邊,身體悲慟地抖動著,強忍著不掉一滴淚。
“她是被掐死的,我們卻提取不出任何指紋。今天清晨,墓園的看守人發現了她的屍體,可是,在她躺著的墳堆上卻隻有一堆石粉。”警察頓了頓,看到星晨旁若無人地看著雙目緊閉的女孩,便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至於那個墓是誰的,資料也被惡意破壞了,整頁失蹤。”
一定是它!難道,真的就這樣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星晨捏緊了雙拳,隨即又輕輕放開。
“她……有留下什麼遺物嗎?”星晨悲傷地問。
“哦! 有!有兩個證件,還有一個手機。”警察平靜地回答。
“我能把她的遺物拿走嗎?”星晨請求說。
“不,那是現場的證物,破案要用的,任何人都不能拿走的。”警察解釋說。
星晨點點頭,默默地轉身就要離去。
“對了!同學,有目擊者說,案發當天,他看到一個女孩曾經出現在墓場,穿著藍色裙子,在你所認識的女孩子當中,有看過穿這種藍色裙子的嘛?”警察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了一句。
星晨的身影在門口頓了頓,搖搖頭,無聲地消失在醫院門口。
星晨坐在路邊,麵前是匆忙來往的車輛。他的眼前不時地浮現出微笑的夏夏,一滴豆大的眼淚,“啪”地砸在了夏夏的照片之上。她一直很少笑,背影總是蕭條且孤單,在歧視的流言蜚語之中,她堅持把自己的腰背挺得筆直,不卑不亢。她雖沒有親人,但卻不失尊嚴地活著。
她也死了,這樣堅強的一個女孩。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星晨不斷地問著自己,卻越問越傷心,越問越迷茫。
在你身邊的女孩都會受到傷害。
他不經意地打開夏夏的借書證,裏麵已經有了很多借書的記錄,卻被汗漬泡得模糊不清。隱約看到《夢的…》、《…心理學》、《…四維》……
這古怪的女孩什麼時候對這些書感興趣了呢?
星晨開始好奇地在這本借書證中搜索著一些蛛絲馬跡,企望能發現什麼破解謎團的線索。其中,有一個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書大部分都是在近兩個月借閱的,每一本書的借出時間都隻有一兩天的時間,最長時間為三天。可是,卻有一本書特別例外,它借出的日期遠比這些書的借閱日期早,但卻至今還沒有歸還。
很明顯,後麵借出的書都隻是一些知識性的閱讀資料而已,而她真正感興趣的----或者說----是她正在研究的,就是這本遲遲不還的書!
夏夏死了,如果她是因為調查這件事情而死的,那麼她一定知道了些什麼奧秘!
這本書裏會有什麼線索呢?
星晨記得,夏夏之前就經常抱著一本書。不出意外,這就是記錄借書證上的那本書!
可惜的是,記錄這本書借出情況的地方,恰恰是這本借書證被浸泡最嚴重的地方,已經看不清這本書的書名了。於是,星晨隻好記下書的代號,決定去尋找出這本書。
下課的鈴聲響了,已經到了午休的時間,學生們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各種八卦,請了半天假的沈叢溪姍姍來遲,有些同學發現她的到來,於是,就圍了過來。
“哈……沈叢溪,新裙子很漂亮哦!粉色也挺適合你的!”沈叢溪的前桌湊到了沈叢溪麵前。
“是嗎?我就是超喜歡粉色呢!謝謝你哦!”沈叢溪露出了一個八顆齒的微笑,眼睛自然而然地眯成了月牙形,聲音嗲嗲的,但卻看得出----她笑得很假。
“……是……是嗎……”同學回給沈叢溪一個微笑,訕訕地轉過了身。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她什麼時候也學會裝可愛了……這表情似乎在哪裏見過的呢……咳,管她呢”
好奇的男同學聽到了問聲,都悄悄地回過頭來偷看“可愛”的沈叢溪。
“咦……”沈叢溪站起身來,眼光四處掃描著,“星晨呢?怎麼看不到他的人影,有沒有人看到他呀?”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嘟起了嘴巴。
“剛……剛剛我看到他往圖書館走去……”她跟平時的打扮風格很不一樣,男同學略微結巴地回答道,好像都有點不認識她了。
“是嘛……謝謝你哦!”沈叢溪眨了眨眼睛,黃鶯一般輕快地飛出了教室。
數萬本書籍整然有序地在書櫃裏排著隊,圖書館中矗立著大街小巷般的書櫃,層層疊疊的通道七折八拐的,又好似迷宮一樣。星晨的手換過每一本書,都不放過任何一個標簽。
圖書館的四壁全都是高大潔白的粉牆,溫柔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星晨忽然打了一個冷顫。-----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一股冰涼,從心底湧了上來。
圖書館的大門,隻要一打開就會伴有巨大的吱呀聲的,此時的圖書館,除了管理員以外,再也沒有第二人了,但此時,星晨為什麼卻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緊緊地盯著自己呢?
他猛地一回頭,背後除了滿是書櫃以外,到處還是靜靜立著的書櫃。
星晨鬆了一口氣,怎麼會有第三個人呢。這個地方又不是非常大,如果有人出現的話,自己一定會知道的。他順便掃了一眼管理員桌台,心跳頓時換了一個檔------人不見了!
星晨四處張望著,確定管理員並沒在書櫃間,此時並沒有任何人出入,四處都見不到一個人影,那麼,他到底去了哪呢?
整個圖書館空蕩了起來,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吱呀!”圖書館的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可外麵的人並沒有進來,似乎有所猶豫但又似乎是在觀察著些什麼。
星晨有些緊張地從書櫃的縫隙間望出去,瞥了一眼圖書館的門口。
隻聽得又是“吱呀” 的一聲響,大門敞開了,光束豁地射進了屋子,使整個屋子立即敞亮了起來,星晨揉了揉眼睛,隻見一襲粉色的裙裳在他眼前輕柔地飄漾著。
篤,篤,篤……小皮鞋發出了陣陣有節奏的腳步聲。
這種質地的皮鞋聲,這樣沉穩的頻率,是那麼地熟悉……是她?
星晨一陣驚訝,血流一下子快了起來,差點衝了出去,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一定不是她的,她此時應該是在病床躺著的。
然而,堅硬的小皮鞋跟還在有節奏地敲著地麵,來回響著,這人似乎是在搜尋著什麼。
噠,噠,噠……近了,近了,然而,腳步聲忽然又停住了!
星晨感覺到“它”就站在這排書櫃的盡頭,他伸長脖子朝書櫃的盡頭努力地探視著。
哐的!篤,篤,篤……腳步聲又響起了,離星晨不遠了,而且,正朝著自己一步步地走近來。
噠,噠,噠……。星晨的目光,循著腳步聲的方向努力地探尋著,但他什麼也看不到!他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著,心慌意亂地東張西望著,心跳不斷地在加速著。
“它”好似已經走到了星晨的麵前,就在他的耳邊停了下來,星晨驚慌地四處尋看,但一個人影也沒有。
“是你……嗎?小……小柔?你在哪?怎麼不出現?” 星晨的聲音獨自回蕩在圖書室裏,但卻沒有人回答。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丁小柔已經醒不過來了。她昏迷在床,成了植物人。
所以,這是它在偽裝的嗎?!
驀然間,星晨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直,就像突然被短刀頂住了一樣。他回過頭,死死地盯著自己麵前的書架,背上滲出了大顆的冷汗。
它就在對麵吧,隔著書本,正用惡毒的眼光死死地盯著自己,等到機會來了的時候,它就會輕易地伸手取走自己的性命。它運用了控製意識的方法,把管理員支走,布置這一切,使自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它設計中的獵物,它到底想怎麼處置自己呢!
刹那間,星晨不禁一陣陣地戰栗。然而,由於求生的欲望所使,所以,絕境中的人往往也會產生一種巨大的反抗力。處在絕望恐懼中的星晨,此時反而迸發出一種巨大無比的勇氣。他把心一橫,昂起首,毅然地伸出了雙手-----他想,隻要把這本書拿出來,也許就可以看到站在書架後麵的它的真麵目了!
那麼,來吧!我不怕你!
書“唰”地一下子被抽出來了,對麵卻忽然出現了笑得彎腰亂顫的沈叢溪。
“呼,原來是你!差點被你嚇到了!”全身的力氣驟然流失,星晨此時感到驚魂過後的尿意逼上下身。他端詳著慢慢從書架後麵走出來的沈叢溪,一陣鬱悶和奇怪。她今天怎麼穿起粉紅色裙子了?還戴上了蝴蝶結?
他認識的沈叢溪,一向打扮沒這麼可愛。
“哈哈,是我呢……你是膽小鬼哦!”沈叢溪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星晨忽然沉默了,眼前明明就是沈叢溪,可他為何卻感到如同是另外的一個人。
“喂!你發什麼呆啊,你在幹嘛呢?”沈叢溪天真地把手放在星晨的頭上拍了拍。星晨還是低頭皺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叢溪那粉紅色的裙子在他的麵前晃來晃去,顯得特別的刺眼。
“哦,我在找借書證上的這本書。”星晨呆呆地把手中的借書證拿給了她。
“我幫你找吧!”沈叢溪眨眨眼睛,開始認真地翻看著每一本書的編號。調皮的表情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文靜時的樣子倒是和從前沒有兩樣。。
“哦……”星晨又看了一眼沈叢溪,他臉上的疑惑也漸漸消失了,然後,他又繼續認真地查找了起來。
手指沿著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脊不斷地移動,就在星晨聚精會神的時候,他沒看到,身後的沈叢溪卻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沿著書櫃,靜靜地走近了他的身後……。
她的手,悄悄伸進了懷中。再掏出來的,是一把閃著鋒利光芒的尖刀。
她繼續向毫無察覺的男生靠近。兩者的距離從三米縮短到兩米,然後是一米……沈叢溪攥緊了刀柄,手背的青筋浮現。她仿佛就要聞到血液的芳香了,這令她感到莫名的興奮。
“啊!找到了!”星晨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這時,他正捧著一本書。對著那本書的編號,情不自禁地拍了書本一下,揮了一下手,“嘢!”。
他回過頭,高興地看著沈叢溪。
“啊,是嗎?是什麼書?”沈叢溪用歡快的聲音回答著,手中的那把匕首仍然蓄滿了力量,尋找著合適的時機。她此時沒有放棄的念頭。
“奇怪……我這是咋的啦?”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自言自語的說話聲。一個人推開了圖書館的大門,走了進來。
沈叢溪嫌惡地瞥過去一眼,不動聲色地收起了匕首,同時也收起了滿腔的殺意,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甜甜的表情。星晨轉過身來,看到圖書管理員正從她們麵前的書架走過。
“我剛才是在屋裏打了個盹,怎麼就跑到窗戶外來了?難道我是在夢遊?”管理員疑惑地撓撓頭,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
星晨又回頭看了一眼沈叢溪,不禁又納悶起來。此時,她笑靨如花,比起平時文靜的她是可愛多了,可是,她卻笑得那麼不自然,這完全不象她的特點,讓星晨見著卻有如見到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就在警察問起他那個穿藍色裙子女生的時候,星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叢溪。也許是因為藍色代表著自然、廣闊、低調和冷漠,所以,沉穩樸素的沈叢溪,她實在是太喜歡藍色了,她的衣服、用品、文具,甚至手機袋等等,全都是藍色的。可是,星晨對此卻選擇了沉默,他不想去詢問她,也絕對不會懷疑到她的。甚至,當他離開公安局的時候,一路走來,他還在為自己在公安局裏一閃而過的念頭而感到內疚。
但現在,讓他所詫異的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卻越來越顯得很不真實,似乎變了個人似的,一些事也越來越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給他有著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
星晨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甩了甩頭。
“你不是找到那本書了嗎,既然找到了,我們就去天台透透氣吧?”沈叢溪笑眯眯地說。
“那好啊,我也好久沒有去天台了。”星晨很快地答應了沈叢溪。
已過正午,有群白鴿自遠方飛到了廣場的上空,盤旋著,就象是一片迅速移動著的白雲。風和日麗,紅旗招展。沈叢溪平時經常束起來的長發,今天卻自然地披散著,隨風飛舞,象瀑布般地揚起了一道道很美的黑色波紋。她和星晨坐在屋頂上,肩膀緊緊地靠在了一起,星晨望著遠方,一條腿自然地垂下,悠閑地搖晃著。
但是,此時,他的手裏正拿著那本剛剛找到的書,他不時地瞄它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來,他完全沒有多餘的心緒可以欣賞眼前的這些美景,他更是想不出夏夏為何要研究這本書的原因。
星晨手中的書名就叫作《植物人的奧秘》。
沈叢溪看起來似乎很快樂,她站起身來,在屋頂上來回走動著。最後,她又回到了原地,一屁股坐在了星晨的身邊,陽光映著她清秀色側臉,但再也看不到她以前那嚴肅的神色。
“還在看這本書啊?”沈叢溪聲音嗲嗲地問,用手指頭撓了撓星晨的脖子。
“嗯,夏夏生前很喜歡這本書,我隨便翻翻而已。”不知為什麼,此時的星晨,總是刻意地隱瞞著自己的原意。“你知道她死了麼?”
“啊?哦……我知道啊!”眼前的沈叢溪顯得很不以為然。“怎麼又提起她啦?多沒勁……”
“沒勁?你到底怎麼啦?沈叢溪!”她是小溪嗎?是那個總是同情關心他人的、心地善良的沈叢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