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情迷霧(1 / 3)

“你們最好遠離這個秘密。否則,你們會死的”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到《廣州晚報》的編輯部,找到負責那部小說連載的編輯。在報紙上見過責編的名字,叫陳方鴻。正是星晨以前投稿的編輯。他還保留著對方的電話。

此時,太陽已躍出了東山,溫暖和光明灑向大地,城市的輪廓在陽光裏變得工整與飽滿。在城市的某個報業集團的辦公大樓裏,《廣州晚報》報社的辦公室內裏,忙碌的人們已經坐到電腦前,打著哈欠準備編審稿子。

文字是這世界上最不用背重物曬太陽的力氣活,可是它卻是永無止境的-----農作有豐收的時候,建築有竣工的時候,生意有不談的時候,可是諸事萬物卻每天都在變化,新的浪花逐舊浪,物是人非,滾滾東流。專門負責刑事案件的副刊編輯傅陽衡想起他年輕的時候,總想著花點墨水輕輕鬆鬆度過這點時間。而實際上,一天應付完了還有一天,混了幾年,寫得手筋都抽了,才勉強負責案件板,當個小官。

“哎,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啊!”傅陽衡喝一口茶,輕輕搖搖頭。

“哈哈,此言差矣。”坐在他對麵的陳方鴻手拿正審閱的稿子扶了扶眼鏡,稍稍發福的體態使得他看起來和善慈祥。他比傅陽衡早幾年進入報社工作,一直把對方當晚輩一樣對待。

“書海無垠,能讀遍所有的書,那是不可能的事了。趁工作之餘,欣賞一下新人的作品,倒也是一種享受!你這才三十出頭就唉聲歎氣,那我們這種‘更年期’的豈不是要怨天尤人了?”

“您老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呀……”傅編輯也拿著正審閱的稿子和陳方鴻海侃,“品讀文學,什麼高山流水、江河湖海、臥虎藏龍,那是舉不來的多,要是每天獵點奇,死在書堆裏也不足惜。看看我,‘什麼商城吊燈砸死一女學生’,‘忽然下雨電死了人’,沒什麼事情,就拿些什麼‘沒耳朵的兔’‘三條腿的雞’‘街邊的摩托車相撞’瞎掰,這一天一天的……”

“等等……下雨電死了人?”

“對啊,一個女學生……就昨天……”

“鈴……”電話聲急促地響起,傅陽衡起身去接電話。

“喂? 喂? 喂! 神經病啊,打電話不說話。”傅編輯憤怒地掛上電話

“吊燈砸死女學生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陳方鴻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

“鈴……”電話又再次響起,傅陽衡立刻快速拿起電話:“你裝什麼午夜凶鈴啊?我就知道你要打過來,再搗亂我就揍扁你!”一陣吼叫以後又掛上。

“就前段時間吧,怎麼忽然關心起這個了?”傅陽衡繼續對陳方鴻說道。

“哦……沒什麼,隻是有點覺得可惜……”一陣不安湧上陳方鴻的心頭,他緘默地再看了看手中的稿件,起身去倒咖啡。

傅陽衡這時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匆匆走向門口,邊走邊說:“沒事,人總有一死嘛。我去樓下收一份快遞。快遞公司也真是,送點東西都那麼磨蹭。”

“鈴……” 電話又開始不安分地鈴聲大作起來。

這一次,沒有人聽。

整個上午,星晨如上了發條的機械一樣,執著地重複播著電話。

“快點接呀!”星晨的心裏在焦急地喊著,而電話中始終傳來更加機械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嘟嘟嘟嘟嘟嘟……嘟!”電話那頭停止了回應。

星晨拿下手機一看,沒電了!

沈叢溪掏出自己的手機,堅持不懈地撥著電話,兩人豎起耳朵緊張地注意那頭的動靜。

“嘟……嘟……”

星晨的心才落下,終於沒有正在通話中了。

“接了接了!”沈叢溪開心地笑聲喊著,星晨立刻湊上前要說話。

沒想到手機那頭卻是一片沉默,隱隱約約聽到誰在陰笑。那種怪聲使沈叢溪覺得討厭難受,仿佛那張腐敗,惡臭、一排黃牙的嘴巴就在她的耳邊奸邪的冷笑。

她嚇得趕緊掛斷了電話。她和星晨麵麵相覷,兩個人默默無言。

“再打一次吧。”過了很久,星晨才繼續說道。

“可是……可是……”沈叢溪不敢說出真實的想法。剛才接電話的那個人可不一般,不,應該,它甚至有可能不是人!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手腳。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四肢有些僵硬。

“我來打。”星晨沉默了一會,接著好像下定了決心似,接過手機,撥打那個號碼。

依然是“嘟嘟”星晨靜靜地等待著。

沒有人接。也沒有人陰笑。

這個城市已經完全蘇醒了,車水馬龍往來不絕,忽然從遠處傳來喧鬧聲。

“啊,糟了啊快讓開快讓開……救命啊!”一個大叔騎著一輛摩托車從遠方飛馳來,行人紛紛避讓,沈叢溪轉過頭去看,那輛摩托車正如時空的小馬一樣一路狂奔,順著下坡對準了他們瘋狂地衝過來。

沈叢溪發出一聲驚叫,把旁若無人的星晨推開。

“砰……”大叔連人帶車落進了湖裏。

“啊……”星晨被推開時一鬆手,手機在空中劃一個拋物線,另一個微小的落水聲在他們背後響起。

“啊!!!我的手機!!”沈叢溪向著手機落下的方向叫道。

幸好會遊水,落水的大叔三下兩下罵罵咧咧地上了岸:“哎呀倒黴死咧,今天真是遇見怪事了,好好地忽然間刹車失靈,好像不受我控製似的,還好我命大……”

大叔束手無策站在湖邊,看著自己的摩托車已經沉下去,湖麵不斷冒出白色的泡泡來。他用一種真倒黴的表情,轉過身,看到差點被他撞到的兩個高中生,也不道歉一句,就濕漉漉地走開了。

沈叢溪走到水邊。幸運的是,她的手機就掉在不遠的水裏。隻要往前走幾步,就能把它撿起來。看起來,湖邊的水位不算深,沈叢溪能看見手機的輪廓在水裏若隱若現。她要把它撿起來,她一個窮學生還沒富有到能把手機隨便扔掉的程度。

她脫掉鞋子,試著把腳踮入了湖水裏。水有些冷,水底的泥滑膩滑膩的,那觸感就像爬蟲的分泌液,很惡心。沈叢溪硬著頭皮,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機的影子在誘惑著她。冰涼的湖水沒到了她的小腿位置。她再走出一步,把手伸向水裏,手機就在那裏,她抓住了。

那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被隱藏在水裏的什麼東西抓住了。

水裏出現一個黑影。它和水底的黑暗混在一起,難以分辨。但沈叢溪知道,那是什麼。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是某樣駭人的東西驚嚇得她把眼睛睜大得幾乎凸出來。

某個真正危險的東西,某個可怕的東西,某個正在到來的東西——

它正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水裏拉。

“嘿嘿嘿”……它發出的無形笑聲沿著她的手臂,立刻充溢在她的頭蓋骨與大腦之間,把她求救的欲望都掐滅了。

好像喉嚨被哽住了,沈叢溪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天啊!救命!

“你幹嘛呢?!這樣很危險的!”伴隨這個聲音,一隻溫暖有力的手從後方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臂。

是星晨。

沈叢溪回過頭感激地看著他。她想叫他放手,因為她害怕他會被一起拉進水裏。然而奇怪的是,水底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那個黑影消失了。

“快上來吧。”星晨再使使勁,便把沈叢溪拉回了岸邊。

沈叢溪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直喘大氣。

她手裏抓著那隻已經失去信號的手機。

世間真有這麼巧的事,前一天小說出了報紙,緊接著就會有相似的事情發生?陳方鴻坐在茶水間的椅子上,一邊細細啜著咖啡,一邊靜靜思索。

剛才和同事的談話讓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商城吊燈砸死一女學生,昨天下雨天又電死一個女學生……這些案件跟他負責的一部小說連載出奇的相似呢!

咖啡的味道突然變得苦澀,他放下咖啡杯。或許,隻是巧合吧……

“鈴……”編輯部的電話鈴聲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陳方鴻啜了一口咖啡,疾步走上前去接起電話。

“您好,《廣州晚報》。”

“我找陳方鴻陳伯伯。”一股悠悠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就是陳方鴻,你是…”

“陳伯伯,不好了。陳婆婆出事了!”

“我媽怎麼了?!”陳方鴻著急地問,他母親一個人留在鄉下,而且身體一向不太好。

那個女孩清脆的聲音繼續在說:“陳婆婆昨夜還好好的,叫我爸爸去修電視,結果早晨去的時候,她忽然腦充血。我爸爸現在在你家,看樣子情況不太妙,您快回來看看吧……!”

“怎麼會這樣……謝謝你,小姑娘你是……”

“我爸爸叫裕貴……”那邊話音未落,傅陽衡便風風火火地從樓下趕了上來,打斷了陳方鴻的電話,“陳編輯,別閑聊了,快點穿上衣服弄好稿子,開會了開會了,明天有大人物要來!”

“誰要來?”陳方鴻還想繼續追問電話那邊的女孩,可電話被掛斷了。他隻好急忙拿起書桌上的衣服與手挎包,對傅陽衡說:“我不能去開會了,鄉下鄰居打來電話,說我母親得了急病,這會子要趕回去。”

“什麼?阿姨生病了?那你快點回去吧!”傅陽衡一邊忙活著一邊關切道:“沒事我幫你請假,什麼大人物,都比不上親人,快去吧!”

“謝謝你了小傅,明天回來請你吃飯!”陳方鴻寸步不停地往大門走去。

“那你可要記得啊 !”傅陽衡大聲開著玩笑。

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是他這位老朋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嘿嘿嘿……

仿佛一陣冷笑聲爬上背脊,沈叢溪汗毛倒豎,她惶惶轉過頭。在一陣鬧劇過去,人皆作鳥獸散的四周,湖畔隻有一張蒼白毫無生氣的石椅靜靜地躺著,與眾不同的是上麵“貼”著一張影子,就像一塊詭異的巨大斑痕。

它就在那裏,乍看之下像樹的影子,並且微微搖動。

莫非又是那個影子……沈叢溪百般不情願這樣想。她緊緊盯著它。而它仿佛知道她在盯著它,搖動得更厲害,像在輕蔑地挑釁著。

是它嗎?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許一整個早上,它都在暗處靜悄悄地窺視著這一切,就像貓在監視著想抓的老鼠一樣。

沈叢溪呆呆地站了幾分鍾,不知所措,內心極度混亂。

“我們走吧!”星晨似乎放棄了用電話聯係的方法。“我們直接去編輯部。”他拉起沈叢溪的手,馬不停蹄地往公車站奔去。

搭了半個小時的公車,下了車,星晨腳步便快起來。他有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要出事!頭腦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星晨著急得幾乎跑起來,風一片片刮在他的臉上,仿佛在扇他耳光。

沈叢溪跟著他一路狂奔,想開口說停一停吧,結果一邊氣喘籲籲,一邊回頭看附近有沒有可疑的黑影,隻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不一會兒,報業集團的大樓就在眼前了。

“你們要幹嘛!”二人在門口被保安攔下。

“我們有點事。”

“不管你們有什麼事情,現在我們有貴客來訪!一切事務都要延緩到下午四點!”保安看著兩個大汗淋漓的高中生皺了皺眉。“再說,這裏是你們小孩子想進就能進的麼?”

“對不起,叔叔,我們要找陳方鴻編輯,有很重要的事情,人命關天,請讓我們進去吧!”星晨大口地喘著氣,還想往裏麵衝,但被不講情麵的保安一把拽住了。

“你這小孩,怎麼不聽話呢!別進去!”

“拜托,叔叔,我們真的有急事。”沈叢溪可憐兮兮地看著保安。

可能是女孩子憂鬱的氣質把保安給打動了。板起臉孔的他稍稍有些鬆懈,想起什麼似的說:“陳方鴻編輯跟人命有什麼關係?不過,你們不用找他了。我剛剛看見他出去,聽說他母親病了,他要回鄉下去看望她啦!你們兩個小鬼不要在這鬧了,快點回家去吧!”

“鄉下!”星晨和沈叢溪麵麵相覷,雙雙陷入了沉默。該死,又遲了一步。

問不到劇情了,事態還在不斷地發展。而敵人就在背後,抱著胸,俯瞰著螻蟻一樣脆弱的人們,星晨捏緊了拳頭。

“不如我們先回學校裏。”沈叢溪上前牽著他的手,“根據這樣下去,還會有人再出事的,既然問不到,不如我們就回到學校裏。”

如今隻有這樣子了。誰也不知道編輯什麼時候能回來。

“好吧,”星晨歎了一口氣,說:“總的來說,事情都針對我們班的同學,隻要我們注意不要讓誰落單。還要隨時買份廣州晚報,注意上麵的最新劇情。總之隨機應變吧!”

“嗯!”

時間已過正午,烈日炙烤著大地,許多人在高溫中迷迷糊糊奄奄一息。學校的一角,圍牆外的樹蔭下,一個瘦弱的身影在吃力攀爬著!

“沈叢溪,你慢慢翻,這裏要小心。你能行嘛?”星晨擔心地看著牆頭那個巍巍顫顫的少女。

“放心,又不是沒翹過課。爬爬牆可比被老師抓到翹課翻牆學生的後果輕鬆一百倍!”沈叢溪咬咬嘴唇,集中精神,往地板上一躍。

有驚無險地雙手撐地,沈叢溪抬起頭,和正躲在角落翻閱一本書的夏夏打了個照麵。“啊!嚇我一跳。你怎麼在這裏?”

一陣陰風吹過,帶起夏夏的發絲,她盯著沈叢溪的臉,麵無表情,沒有作答。

“發什麼呆呢!”星晨也跳了下來,看到夏夏,頓時皺起了眉頭:“是你啊!”

夏夏就是傷害丁小柔的人。星晨對她從來就沒有好感。

他感覺她活得像一個幽靈似的。

夏夏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報紙,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咽了回去,低著頭站在陰影裏不說話。

“你看的是什麼書?”沈叢溪好奇地問道。

發現她在瞄自己的書,夏夏馬上把書抱在懷裏,表情怪異地走開了。

那本書的書名,沈叢溪隻看到後麵的幾個字。《……的神秘力量》。

走到樓房的拐角處,夏夏忽然停住腳,回過頭來,樣子古怪得使人無法形容,她陰陰地看著他們,緩緩說道:“在這些故事發生前,背後藏著的一個秘密。”

一陣勁風吹過,搖動周遭的柏樹,吹得人不住顫抖一下,夏夏繼續看過來,她的臉龐深深的陷進陽光的陰影裏:“你們最好遠離這個秘密。否則,你們會死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星晨皺緊了眉頭。這番話,顯然跟最近的一連串事件有關。

然而夏夏沒有回答,隻是抱緊她的書飛快地跑掉了。

這時候,下午第二節課的鈴聲突然響起,一遍一遍地撕裂著死寂的空氣。

“我、就、在、你、家、窗、前!”

夏天的夜來得較晚,四點鍾完全是一派生機,白晃晃絲毫沒有午後的意思。

往新市鎮的路上,一輛桑塔納小車在疾馳著,鐵皮被炙烤的仿佛要冒出煙來,就像陳方鴻焦急得要冒出煙來的心情一樣。

七拐八拐,總算把車開進了自家院落,這是一棟兩層的小閣樓。

陳方鴻鎖好了車,直往母親的房間裏走。“媽。”

很小的時候,陳方鴻的父親就去世了。一直和自己的媽媽相依為命,這個瘦弱的女人曾獨自在風雨中為自己張開溫暖的懷抱,供他上學,為他插上一雙翅膀,讓他從這小城鎮中,飛往更廣闊的世界。

房間裏沒人,陳方鴻回到樓下這間那間地四處尋找。

考上大學以後很少回來,工作以後更少。這些年來,母親一直都獨自在家裏。他還沒有妻子,也許以後會有。但是母親永遠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哎呀。是小鴻嘛。怎麼今天有空回來啊?我剛剛啊,在後院挖地瓜。隱約聽到有人聲,竟然是你!”母親放下鋤頭,慈愛地走上前來為他擦掉頭上的汗。

“我今天接到電話……你不是?”陳方鴻疑惑不已。

“什麼電話? 怎麼了?出什麼事?”母親完全很健康的樣子。

“有個小女孩打電話說你腦充血了……難道不是?”

“沒有的事!誰拿這種事開玩笑啊!哪家的孩子呢!”母親擺擺手,對這種惡作劇感到有些氣憤。

“她說她爸爸叫裕貴……”

“裕貴?你是說她的女兒?”不知道為何,母親說及此,一臉蒼白,仿佛觸及了禁忌的話題。

“哦,那可能真是小孩子開的玩笑吧”陳方鴻鬆了一口氣,對母親那略顯恐懼的反應沒放在心上,“沒出事就好……也罷,也罷,權當今天休假,回來探望探望你!”看著母親沒事,陳方鴻的一顆心也算落下了。一段時間沒回來,今晚就住下陪陪她吧,一會再到隔壁裕貴家問問。

“是嘛,你肚子餓不餓? 想吃什麼? ”母親明顯很高興,一陣詢問。

“不用張羅啦,我不餓,好久沒見您了,就坐下來聊聊天吧……”

陳方鴻拉著母親在沙發上坐下,母子二人話起了家常,窗戶框起了一個溫馨的畫麵……

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窗外響起蟬鳴陣陣,陳方鴻坐在書桌前,晚風拂麵,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他頭向後仰望天空,看到寒冷夜晚裏的繁星在黑黢黢的天空中閃爍。

他坐了許久,想著一件他無法想明白的事情。

關於那個打電話騙他回老家的女孩。她說她的爸爸是裕貴。

今天吃過晚飯,陳方鴻便去了裕貴家,想問清楚這件事。沒想到,他去了之後才發現那個家裏隻剩下裕貴一人。一打聽之下,陳方鴻才大吃一驚。原來裕貴的女兒在不久前出意外死掉了。也就是說,今天打電話給他的那個小女孩是……

站在小女孩的遺像前,陳方鴻霎時產生一種冰冷恐怖的感覺。他幾乎是逃跑似地離開了那個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陳方鴻怎麼也想不明白。坐得太久了,他試著活動一下筋骨。那一瞬間,心驀然掠過一抹惡寒。他感到房間裏籠罩著令人窒息的詭異氣壓。

心髒劇烈不安地急促跳動起來。陳方鴻轉頭看了看房子四周。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白熾燈發出的白光下,衣櫃和床的影子在地板上扯開大片的陰暗。他喘了一口氣,心跳仍然無法平複。他覺得仿佛一件無法抗拒的像磁鐵般有吸引力的神秘事件即將發生,也許是一種無人知的秘密。

樓下母親在看電視,傳來依依呀呀的戲曲聲,而明天的稿子還要繼續校對,陳方鴻調整一下心情,打開了電腦屏幕。

頭頂淡黃的燈光顯得年代久遠,卻溫馨且有安全感,他習慣性地抬了抬眼鏡,忽然又想起今天那個糾結在心裏的疑惑。

他馬上打開電腦,在網絡搜尋著近期發生的意外案件。

輸入“商場吊燈砸死女生”的關鍵詞,馬上跳出好幾頁的搜索來。隨意翻開一條,陳方鴻認真地翻閱起來。電腦泛出的白色熒光,簡直在無意識地擊打著他的臉,他的臉越來越驚愕。

昏暗房間裏陰冷的空氣絲絲縷縷地從地板滲出來,不一會兒,便彌漫滿了另一個世界的溫度。

被吊燈砸死的那個女生,出事之前,居然連續七天中獎。

中了超級大樂透的二等獎。足有五萬塊。中了一部新款3G手機。

……

這些跟小說裏寫的中獎情況……居然一模一樣!

和電腦裏的存稿作過比對後,陳方鴻頓時麵如死灰,他感覺到有一股無名的、冷冰冰的氣息讓他渾身發冷。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但電腦屏幕裏那個吊燈砸死女生的現場配圖報道,那個扭曲的、死人的場麵依然在他眼前遊蕩。

陳方鴻顫抖著手指,迅速在網頁裏搜索另一條關於“女生被電線意外電死的”新聞。

搜索的結果跟他預料中的一樣。

那個女生完完全全是按連載小說裏的情節死去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生是在昨天下午出意外的,而這部分連載卻是在昨天晚上見報的,也就是說,寫這部小說的作者預見了那個女生的死亡!

這聽起來荒唐,而且恐怖。

陳方鴻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絞著雙手,在房間裏焦慮地踱來踱去。

無色無形的死寂在微暗的光線中彌散開。重濁的腐敗氣息充滿了炎熱的空間。他感受那種徹骨的寒意在整個腦袋裏來來回回地遊走,最後他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

作者今天還未交稿。

他按照作者留下的郵件地址發了一封信過去催促。

這是他第一次催稿,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知道小說的下一步將如何發展。

出乎陳方鴻的意料,很快地,作者竟然回複了一封新郵件。陳方鴻馬上點擊,視線緊緊攫住上麵的文字,開始閱讀。

“編輯部的電話不停地響著,傅編輯拿起電話罵了對方一頓……”

陳方鴻一愣-----小說裏的情節好像很熟!

他繼續往下閱讀。

“陳編輯接了最後一個電話,一個女孩說他母親病重了……”

仿佛一根淬著毒藥的寒針插入了他的身體。

一模一樣!這不正是他今天經曆的事情嗎?

在巨大而奇特、難以言狀的恐懼中,陳方鴻坐直了身體,眼神死死抓牢了屏幕,在文字上更快地移動。

“飯後他催促了作者,然後開始認真地閱讀,並不知道死亡已經潛伏在身後……”

陳方鴻猛地向椅背靠去,打翻了桌上的咖啡,他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