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錦鴻卻神色淡然,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中躍動著星辰般的光澤,突得展顏一笑:“你瞧出來了?”

總會有暴露的一天的,隻是若是來的晚一些會更好些吧?

軒轅錦鴻露出了一個笑容,星辰般的雙眸熠熠生輝。

從南莫離的呼吸聲中,他早已經聽出了些許的異樣,不過一日前,他的呼吸渾厚綿長,生機勃勃如同滾滾而至的波濤,聽在耳中,令人陡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可現在,他的呼吸明顯短粗微弱了不少。

仿佛是那波濤滾動的水流中突然被放置了幾塊巨大的岩石,他敏銳的意識到了,他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這算是宇宙洪荒帶給自己的,最好的一件禮物了。

軒轅錦鴻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眼底卻布滿了陰霾,南莫離的手捏著自己的手腕,如同幾個月前的那一日。

但,不同的,所有的事都完全不同了。

那一日,他是掙紮在深淵中任人擺布,隻求能少一點疼痛,少一點折磨,甚至祈求自己能夠暈過去的人。

今天,他卻是獵人。

而南莫離,這個曾經在自己身體上肆意蹂躪過的人,反而成了自己的獵物。

這感覺好神奇,又是如此的美妙。

軒轅錦鴻情不自禁的微微舔了一下嘴唇,仿佛獵豹對上了美味的羔羊。

當日所受,我會分毫不少的還給你,百倍千倍加諸你身,南莫離,我的大將軍,你準備好了嗎?

軒轅錦鴻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被南莫離捏在手中的腕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轉過來,帶著幹涸血跡的手指分毫不差的扣住了南莫離的寸關穴。

這是什麼樣的眼神!南莫離心中一驚,竟徒然生出三分畏懼。

冷,冷到了沒有一絲溫度,比北境最凜冽的寒風還陰寒上幾分。

一股寒意沿著脊背直竄入大腦之中,頭上竟滲透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下意識想要後退一步,才發現自己竟渾身都動彈不得了?

是他身上的毒性發作了?還是他竟被他的目光所震懾?

南莫離心中驚疑不定,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竟孤身走了進來。

眼前這具孱弱的身體上布滿了傷痕,一道道傷疤層層累積,原本細膩光澤的一段手臂,像是蒼老的樹皮,斑駁開裂,甚至還有著殘留得血跡。

“你動不了了?”軒轅錦鴻似是好奇,似是探索,一雙黑碌碌的眼眸在南莫離身上上下打量著,語氣仿佛是在同三四歲的孩童對話,充滿了溫暖和平和。

但他手中的動作卻與語氣迥然不同,他的手指如同鐵鉗一般驟然收緊了。大拇指緊緊按在了南莫離的寸關穴。

隨著皮肉被他按得寸寸陷入,一聲骨頭的斷裂聲響起,軒轅錦鴻的拇指竟然在南莫離的手腕上按下了一個凹槽,看起來指甲正與手腕平齊。

南莫離看著自己的手腕,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折斷人骨自己也能做到,但是將一個指腹平平陷入人骨中,這需要的是多麼強大的內力,多麼精準的控製。

抬頭看了一眼猶自微笑著的軒轅錦鴻,頭上的冷汗森然而下,順著額頭緩緩劃過臉頰,落在脖頸間,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軒轅錦鴻的動作不急不緩,他抬起另一隻手伸向南莫離的額頭,竟溫柔的幫他擦拭了一下汗滴。

動作舒緩輕容,甚至還貼心的將他散落下的幾縷發束在了耳後。

南莫離看著軒轅錦鴻的手一點點靠近,冰涼的手指貼上自己滾燙的額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無力感,竟然連這樣也躲不過去了嗎?

“我知道你的感覺,這麼多年了。我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個呼吸間,我的感覺都是你此時現在的感覺。像待宰的羔羊,是吧?很絕望,很無力,很讓人痛苦。”

軒轅錦鴻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眼眸越加陰冷,冷到了極致處,卻又仿佛有一團火焰熊熊燃燒。

隨著他清冷的語調,一股內息從自己的身體中悄然泄了出去。

南莫離顫抖了起來,深深感覺到了恐懼,這是江湖中的不傳之秘,是千百年來最惡毒的功夫。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宇宙如爐燃萬物為薪火。自己苦練的多年的內息蘊與體內,是最強大的力量,也是自己最大的底氣。

如今竟被他輕輕鬆鬆就吸納了過去,從此成為他的。

軒轅錦鴻閉上了眼,露出享受的表情。南莫離的內息不寒不燥,如春日略帶了陽光溫度的清泉,沿著指尖到手掌,手臂,緩緩流進自己的丹田之中。

南莫離的眼光卻驟然間寒光大盛,恐懼到達了極點後,已變成了憤怒。

沒有了內力,他卻還有武功招數,畢竟不同於他手下的武士。

他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將軍,他是沙場上叱吒風雲的煞神。短暫的劇變後,他趁著軒轅錦鴻閉眼的一瞬間,已經冷靜了下來。

武鵬鏡的死狀猶在眼前,不能,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讓清冽中帶著血腥氣味的空氣充滿了自己的胸膛。口中陡然發出一聲暴喝!

一瞬間全身的內力被強行催動。

幾乎是一個呼吸間就充斥了他全身的經脈,中了毒的手臂頃刻間麻木了,完全失去了知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紫黑色籠罩了正條手臂。

隨著南莫離的一聲爆喝。軒轅錦鴻隻覺得自己指尖上那股潺潺涓涓的清泉瞬間化作了奔騰的黃河,猝不及防之下,手指竟被從他手腕上彈開了。

驀然睜開雙眼,臉上那享受的表情也消失的幹幹淨淨。

南莫離果然是不同凡響,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是收住自己的內息,不讓對方順利的吸走。

卻不料這樣反而是方便了軒轅錦鴻這個初學者。

他大可以從從容容緩緩吮吸直到對方生命的終究。

而南莫離卻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主動運起內息,調動全部的內息向著對方襲去。

軒轅錦鴻的經脈能承受的內息如同是一條小溪或是小河,而南莫離主動送上門的內息卻如同汪洋大海。瞬間就淹沒了河道,衝垮了長提。

軒轅錦鴻猛然承受了一股衝擊,嘴角溢出了鮮血來,一股腥甜的氣息從喉嚨中升起,他看向了南莫離。

果然是分同小可,此人作為南皇身邊位列第一的武功高手,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一手捂住脹痛生疼的胸口,抬起另一手擦幹嘴角的血跡,才發現南莫離的情況並不比自己好到哪裏去。

隻見他彈開了軒轅錦鴻吸附在自己手腕上的拇指後,似是想要飛身躍後,卻在離地的瞬間就驟然失去了全身力道。

如同一隻被折斷了羽翼的大鵬鳥,重重砸落在大殿的地麵上。

巨大的“嘭”的一聲巨響從殿內傳來,殿外守著武鵬鏡屍體的太監也是一驚。

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搖了搖頭,可憐那個軒轅公子又被南將軍扔來扔去的了吧?

說起來也是讓人怪同情的,好好一個俊俏的公子哥,讓折磨的已經不成人形了。這幾下摔打過後,不知道骨頭又斷了幾根。

轉念想到骨頭斷了,還要勞動自己喂水喂飯。心中又是一陣煩躁,低頭往地上啐了口塗抹,口中低聲罵罵咧咧說道:“媽的,索性死了多好!”

如果殿外的太監看到屋中的一幕,大約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位他以為正在大展雄風,將軒轅錦鴻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南莫離,此時正躺在地上,一隻手臂軟軟垂在身旁,一隻手臂無力的撐著地,雙腿不斷用力,想要站起身來。

而那位他以為早斷了幾根骨頭,正痛苦得生死兩難的軒轅錦鴻,此時卻已經緩過了一口氣來,正從大殿的角落裏緩緩站起身來。

南莫離看著軒轅錦鴻步步逼近,徒勞的動彈了幾下。

剛才一個瞬間的反擊已經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氣,中毒之後,內力本就難續,此時強行催動,已震斷了自己的幾處經脈。

雖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落在了魔功傳人之手,想來也凶多吉少。

南莫離的眼眸一黯,大丈夫當馬革裹屍,生也逍遙,死也豪邁。

想不到他南莫離卻是死在這裏,抬眼看了看四周空曠的宮殿,又看了一眼麵前的軒轅錦鴻,死在這樣一個任人玩弄的下賤男倌手中。

他死了不要緊,可陛下南國又該怎麼辦?

如果沒有他,平城啟動不了機關的

而平城如果沒有啟動機關

憑他們現在的國力,根本難以阻止三國聯軍攻打帝都。

平城離帝都太近了

他實在不敢想像,如果平城抵擋不住三軍聯軍,南國會怎麼樣。

南莫離心中充滿了不甘,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軒轅錦鴻步步逼近。

不知道他現在還剩下多少力氣。

軒轅錦鴻的心情並不比南莫離好多少,這是他從修習以來,第一次遇到對方竟然能振開自己的情況。

他是在坐以待斃,還是在醞釀著力氣,想要給自己最後一擊?

軒轅錦鴻充滿了警備,一步步緩緩靠近。多少前塵過往在心中劃過,他還不能死,大仇未報,族人被囚,他不甘心,不願意,他不能死!

離南莫離還有三尺來遠,軒轅錦鴻停住了腳步。

眼中閃爍出嗜血的光芒,南莫離的內息太過美味,讓他幾乎按捺不住撲上去吸食個幹幹淨淨的衝動。

南莫離看到軒轅錦鴻站住了,心中升起一股疑惑,卻又在轉瞬間明了了。此時的自己固然是害怕他,而他,又何嚐不害怕自己?

南莫離強行控製著臉上的表情,顯出一股冷峻之色。他勉強張開嘴,卻隻發出低微的聲音來,“軒轅錦鴻,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哼!別做夢了,你不過是一個玩物一樣的廢物,你真以為是自己時來運轉了?那位高人也不過是拿你做個工具,來試探我南國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