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脾氣的壞皇帝(3 / 3)

其他幾條沒什麼大不了,就不多說,單說第二條罷黜鹽鐵專賣。這種策略估計也隻有那些天天喊著仁政和春秋大義的人們能琢磨出來。和明末那群誤國誤民東林免了礦稅和海商稅有的一拚。

區區在下在這裏都懶得駁斥什麼了。獅屎勝於熊便----因為這幫人在兩年多後的永光三年就因為窮得揭不開鍋而重新啟用了鹽鐵官。

而且,由於博士不限人數使得朝廷支付給經學博士的開銷驚人增長,這幫儒生也終於意識到還是有個人數限製的好。於是博士數量重新設定了定員限製:1000人。

你們就折騰吧。

是年,原禦史大夫陳萬年病逝,剛剛提到的長信少府貢禹繼任。可惜貢禹在任上還不到一年,也死了。他之後繼任禦史大夫的是薛廣德。這個薛廣德繼任禦史大夫前正是接貢禹的班當的長信少府。

如果一定要在元帝身上找優點的話,一是愛聽取別人的意見(基本上自己沒主意);二是好脾氣能忍,不好殺人(蕭望之那次是被人騙了)。

這兩點在薛廣德身上都得到了印證。

次年(前43年),改元永光。

永光元年,元帝巡遊甘泉,玩得挺高興,就多呆了幾天。禦史大夫薛廣德見狀,上書勸諫。

元帝看到薛廣德的勸諫,不再貪戀甘泉的快樂假期,立刻打道回府。

同年秋天,元帝要到郊外去祭奠宗廟,路上有河。可以乘船,也可以走橋。元帝尋思很久沒有坐過船了,想要乘坐樓船過河。

薛廣德一看不幹了,立馬擋在元帝車駕前,摘了帽子磕頭說:“請陛下從橋上過河。”

元帝看薛廣德這個架勢,一開始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聽說就是過橋的事情,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就對薛廣德說:“大夫戴上帽子說話。”

誰知道薛廣德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皇上如果不聽臣的意見,臣就在皇上麵前自刎,以頸血濺到皇上的車輪上,這樣皇上就沒有辦法去祭祀宗廟了(隱含意思是,也就不用坐船過河了)。”

饒是元帝這麼好的脾氣,也不由得麵帶慍色:這廝是不是故意找茬?

在一旁的光祿大夫張猛見場麵尷尬,連忙出來打圓場:“臣聞君聖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禦史大夫忠言可從。”

元帝這才明白這個薛廣德幹什麼跟自己過不去,但是對薛廣德做法仍然很不滿:“曉人不是應當像光祿大夫這樣嗎?”

雖然心裏還是不忿,元帝仍然命令從橋而過。薛廣德直言進諫的名聲是傳開了,不過還是蔡東藩先生一語中的:直是直,可惜隻重小節。

跟他的前任一樣,薛廣德的禦史大夫也沒有當到一年。是年九月,霜降過早,農作物損失嚴重。結果,時任丞相於定國、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禦史大夫薛廣德都被恩準提前退休。

時任衛尉王接繼史高任大司馬車騎將軍,太子太傅韋玄成接任禦史大夫。

永光元年是個不折不扣的災年,對於帝師派來說,更是如此。

石顯以及許家、史家眼見周堪等人地位日趨穩固,難免著急。所以石顯逮著機會就在元帝麵前說周堪等人的壞話。

這時候已經被廢黜的劉向坐不住了,他怕周堪成為下一個蕭望之,所以就給元帝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奏章。

不過這篇奏章長歸長,內容沒有什麼新意,無非是說朝中小人當道,所以元帝繼位以來災害不斷,號召元帝遠離小人,多多親近賢臣。

因此,這篇奏章除了激起石顯以及史家和許家更多的不滿之外,的確是沒有什麼大的作用。因為劉向已經是平頭百姓一個,石顯才懶得和他計較什麼,因此石顯把所有怨恨都加到了在朝的周堪和張猛師徒倆身上。

其實劉向就沒有想明白一個問題:如果元帝真有本事分析誰是小人誰是賢臣,他劉向也不會被貶為庶民,事情也不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結果,石顯借著永光元年的自然災害和幾個大臣的參劾(用的理由就是造成自然災害的原因就是周堪等人的為政有問題),成功地把周堪和張猛又掃出了中央政府。

周堪被左遷為合同太守,張猛為槐裏令。

帝師派又一次完敗。

這一波批鬥完事,兩邊又消停了幾年。

不過事情並沒有完。

永光四年(前41年)的時侯,發生了日食。

元帝看著日食,突然想起來了周堪師徒。一種被騙了的感覺讓他極其憤怒,他召集那些彈劾過周堪的人說:“不是說天災都是周堪引起的嗎?怎麼周堪走了還有日食?”

這幫石顯的幫凶當然說不出個道道來,不過也都知道磕頭認錯就行,反正這個窩囊皇帝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元帝詔命周堪和張猛重新入朝,周堪官複原職,光祿大夫領尚書事。張猛也為太中大夫、給事中。

不過此時朝中已遍是石顯的黨羽,周堪雖然得領尚書事。當時朝中當時領尚書事的除他之外還有四個人:一個是石顯的黨羽尚書令少府五鹿充宗(在前麵講相權的時侯提到過),一個是石顯的副手中書仆射牢梁,剩餘兩人也都唯石顯馬首是瞻。

周堪一個人的力量自然難以與這四個人對抗。加之元帝身體不好,周堪有所上奏通常又要通過石顯來傳達。

已是垂老之年的周堪在朝中處處被打壓,眼見朝綱被石顯黨羽把持,憂憤不已,不多久便因病去世。

沒有了周堪,張猛單槍匹馬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因為不堪石顯的誣陷和誹謗,張猛在公車門前自刎而死。

至此,帝師派在朝中徹底銷聲匿跡,除了一個已經被貶為庶民的劉向,都沒有得到善終。

不過劉向的仕途倒是也沒有就此結束。元帝駕崩成帝即位後,劉向得以才學和宗師身份得以複用,遷至光祿大夫,改名為“向”。

可惜成帝的昏庸比起他老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劉向對王氏專權的情況頗為擔憂,數次上書成帝。結果成帝看了奏章,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反應。

雖然不能采納劉向的意見,成帝倒是很感激劉向的忠心耿耿,讓他兼任中壘校尉(為新置八校尉之一,秩二千石,掌北軍壘門之內),而對於劉向上書痛斥的王氏專權,則照樣聽之任之。

在官場屢遭挫折,倒使得劉向可以騰出精力來研究學問。

他在古人工作的基礎上選編了《楚辭》,還根據戰國史書整理編輯了《戰國策》,其《別錄》,更為我國目錄學之祖。

所以劉向被稱為中國曆史上著名的經學家,目錄學家和文學家。

劉向的幾個兒子也很有出息,其中名氣最大的是小兒子劉歆(後改名劉秀,不過此劉秀非彼劉秀),後文會有他的事跡,這裏暫且不表。

擺平帝師派之後,石顯又在元帝建昭二年(前37年)接連擺平了跟他過不去的魏郡太守京房、禦史中丞陳鹹(陳鹹是前述禦史大夫陳萬年的兒子)和禦史大夫鄭弘。

插一句,永光元年上任的禦史大夫韋玄成已經在一年後已經光榮地升為擺設丞相。

而韋玄成的爹就是前文提到的太平丞相韋賢。父子兩人都位至丞相,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聞了。

這一年還有一件大事,霍光的外孫女上官太皇太後在被立為後四十七年後去世,享年五十二歲,死後與漢昭帝合葬平陵。

霍氏終於不再與漢朝有任何聯係。

到此為止,石顯在元帝朝已經是天下無敵了。不過他也知道背後給自己下絆子的人不少,而自己所有的本錢就是和元帝的親密信任的關係,所以沒事就向元帝表示自己無限忠誠於漢帝國的事業、無限忠誠於漢帝國的領導核心皇帝奭。還不止這樣,石顯還巧妙地設計了一個事件來考驗元帝對他的信任。

當時石顯奉命到宮外征集人力和采購物資,他事先向元帝請求說:“業務太忙,有時候臣可能不能按時回宮,如果臣回來晚了宮門已經關閉,能否說奉陛下之命,令其開門呢?”

元帝自然是滿口答應。

於是石顯特意在外麵蹭到宮門關閉之後才回宮,並聲稱是元帝的命令而叫開了宮門。

果然,不幾天就有人上書彈劾石顯專擅皇命,假傳聖旨,私開宮門。

元帝心說這幫人真是不體諒朕的好助手石顯同誌的辛勞和苦心,於是笑著把彈劾石顯的奏章給石顯看。

一切盡在掌握。石顯見狀,立馬跪下磕頭,痛哭流涕:“皇上寵信重任臣,必然使其他大臣們的妒火中燒,他們惦記著誣賴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幸皇上聖明,了解臣的忠心。臣出身卑賤,實在不敢引起天下人的不滿。請皇上恩準臣辭去中樞職務,到後宮去做保潔,這樣即使死在宮中也無恨矣。請陛下千萬恩準臣的請求,以保全臣的一條小命。”

元帝對石顯的深明大義深表讚歎和理解,同時對石顯同誌的表示了親切的慰問和勉勵。

鼓勵他不要為他人的意見所左右,皇帝還是深知石顯是個信得過的好同誌雲雲。

結果經此一事,石顯名利雙收。

名是指皇帝的安慰自然很快傳出宮去,眾大臣們算是徹底明白了石顯在元帝心目中的地位是誰也撼動不了的。

利是說皇帝的賞金加上大臣們的慰問禮金,石顯此次總共入賬約一億錢。

此時的石顯,其地位和權力與元帝初即位時的蕭望之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石顯的政治能力,比起蕭望之卻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石顯與外戚史家和許家一直保持著親密的戰友關係。

即便對與天下的儒生,石顯也不是一味地打擊。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元帝這個人是好儒的,儒生在朝中的地位隻會越來越高。他石顯再能耐,也不可能與天下所有的儒生做對。

因此,石顯對與帝師派的打擊,也僅僅限於那些與他做對的人範疇之內。在蕭望之事件後,石顯明白天下儒生都認為自己逼死了當世大儒蕭望之,這件事情必然使得天下儒生對自己十分痛恨。

不過石顯也有自己的辦法,他通過危機公關改善了自己在儒生中的聲譽。

石顯聽說諫大夫貢禹深明儒家經典,節操高尚而有名望,便想方設法與貢禹結交,並向元帝推薦貢禹擔任了長信少府。而貢禹能擔任禦史大夫(雖然時間短了點,)石顯估計也是出了力氣的。

對貢禹的禮遇之外,石顯還和另外一個很受元帝器重的儒生匡衡過從甚密。匡衡曆任光祿大夫、太子少傅,並在建昭三年(前36年),接替去世的韋玄成成為了丞相。

這樣,石顯漸漸地扭轉了其在儒生中的名譽,放眼天下,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威脅他石顯的地位了。

除了一樣東西,就是元帝的健康。

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