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脾氣的壞皇帝(2 / 3)

史、許兩家看到事情已經有了鋪墊,就令鄭朋和華龍更進一步:上書彈劾蕭望之、周堪誣陷排擠史、許兩家,並趁著蕭望之休假的時侯把奏章遞了上去。

有弘恭、石顯等人在裏間做內應,奏章自然是在最合適的時間遞到了元帝的手裏。效果也很好---元帝命令弘恭和石顯對此事進行調查。

麵對弘恭、石顯的質問,蕭望之硬氣地說:“外戚專擅,驕奢不法。我上書是要匡正國家,並無他意!”

弘恭和石顯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政敵的機會,他們對元帝說:蕭望之、周堪和劉向私結朋黨,互相舉稱,排擠外戚,為臣不忠,請招致廷尉雲雲。

這裏,弘恭和石顯玩了一個簡單的文字遊戲,所謂的招致廷尉,就是交由廷尉下獄治罪。

而我們的元帝同誌還以為招致廷尉就像他派弘恭和石顯去向蕭望之問話一樣,所以就同意了弘恭和石顯的上奏。

過了幾天,元帝老見不著蕭望之和周堪,有事情想谘詢他們,就讓人召見蕭望之等人。

左右回答說:“在監獄裏麵呢!”

元帝大驚失色:“不是就讓廷尉去問問話嗎?怎麼就弄到監獄裏麵去了?!”

元帝也不是傻子,當然立刻就知道是誰搗的鬼:“把弘恭和石顯給朕叫來!!”

弘恭、石顯知道事情遲早會露餡,但是他們對元帝的性格很了解。所以有恃無恐。見了元帝,兩人二話不說,就是一個勁地磕頭認錯:以為陛下知道招致廷尉的意思,是臣等的錯雲雲。

三言兩語,元帝的氣兒也漸漸消了,就說:“讓他們立刻出獄辦公!”

石顯和弘恭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才把蕭望之等人的烏紗帽給捋掉了,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他們翻過身來。石顯和弘恭一番議論,覺得還是要史高出來施加點影響。

於是史高上書元帝說:“皇上新近繼位,天下教化未明。即便是帝師,既然已經下獄,沒什麼理由就出來官複原職,未免顯得皇上刑獄過於輕率。還是把他們罷了官,放出來更合適。”

要不怎麼說元帝耳根軟呢,聽了史高一番話,竟然覺得很有道理。下詔收蕭望之前將軍、光祿勳的印綬,周堪、劉向貶為庶民。

石顯和弘恭欺瞞元帝都已經到了如此明目張膽的地步,居然磕幾個頭就得以安然無恙。

可見石顯和弘恭對元帝的了解以及元帝本人的昏庸無能。

沒過多久,元帝還是複賜爵蕭望之給事中關內侯。畢竟蕭望之是他的老師,感情和信任基礎還是在的。

元帝原本還想重新以諫大夫之職將周堪和劉向招入宮中,結果弘恭和石顯從中作梗。周堪和劉向隻能以中郎的身份重新入朝。

自從上次不小心把蕭望之弄到監獄裏吃了幾天牢飯後,元帝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所以對蕭望之愈加信任和依仗,開始琢磨著讓蕭望之繼任丞相。

而這時史家、許家兩家外戚看蕭望之已經如眼中釘,肉中刺。必要除之而後快,聽說元帝有讓蕭望之為相的想法,自然是想盡辦法萬般阻撓。

偏偏這時候,帝師派又有人出手彈劾石顯等人,正好給石顯了一個扳倒蕭望之的機會。

事情是醬紫的。

已經被排擠出中央權力核心的劉向看蕭望之又受到重用,所以覺得打擊宦官勢力的機會來了。

但是劉向又擔心自己直接上書會使蕭望之背上在朝中結黨營私的嫌疑,因此他授意自己的一個親屬向元帝上書彈劾石顯等人:

奏章的核心內容是要求罷免石顯等閹人,重用蕭望之等賢士。

不過裏麵倒是有一條新鮮的理由:前一段的地震就是因為這些奸人而發生的,隻要遠離了他們,自然可以免除災禍,遇難呈祥。

當然,這封上書必然是弘恭石顯等人比元帝先看到。這兩個閹豎一商量,這個事情十有八九是劉向那個臭小子弄的。

於是兩人看準時機,將奏章呈遞給元帝。兩個宦官一通表演,痛哭流涕說“有人要陷害臣等,臣等忠心為國,終難免遭人嫉恨”雲雲,一番忽悠。元帝就按照他們的意思,下旨要求嚴查上書人。

劉向毫無懸念地被牽扯出來,獲罪免官,貶為庶人。

蕭望之在政治方麵的幼稚又一次顯漏無疑。

天下人都知道劉向是和你蕭望之站一排的,這種時候,蕭望之正確的選擇應該是:上書聲明劉向上書自己全不知情,與自己沒有關係。簡言之,丟車保帥,以後找機會給劉向平反。

可是蕭望之卻選擇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回應方式:他讓自己的兒子蕭(左單人,右及)上書給元帝說自己之前下獄是被冤枉的,要求平反昭雪。

這可真是麻煩不找你,你自己找麻煩。

把蕭望之下獄的事情,雖然是石顯等人的首尾。但是,畢竟詔令是元帝自己下的。而且事後又重新給蕭望之加官進爵,並且又考慮讓他為相。

從元帝的角度看,這件事情大家扯平,就此揭過便是了。可是你蕭望之又讓兒子上書要求平反是什麼意思?讓元帝發詔書告訴天下人:“朕把蕭望之下獄是讓人給忽悠了,現在向蕭望之道歉?”。

蕭望之大概沒有想清楚,自己的最大的資本是什麼?是帝師的身份,是元帝的信任。

而這樣的上書,除了激起元帝對自己的不滿,對於改變當時的形勢可謂毫無益處。

果然,元帝看到這封上書,覺得很不爽。石顯和弘恭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但是石顯和弘恭這次改變了策略,他們自然知道這封上書會引起元帝不滿。但是這兩位公公(一直不明白太監既然沒有某些重要的器官,怎麼還能稱為\"公\",難道不怕勾起了諸位公公的傷心事嗎?)也知道僅憑他們二人顯然無法直接扳倒蕭望之,於是向元帝建議將蕭望之兒子的上書給大臣們公議。

當然,公議之前石顯和史高等外戚還是很負責地向大臣們表達了他們自己的看法作為參考。

大臣們經過討論,一致認定蕭望之自己犯錯不知悔改,還讓兒子上書喊冤,有失體統,應以不敬罪下獄。

以元帝的軟耳根,麵對朝臣們的眾口一詞,自然也開始懷疑這個老師看來的確是有問題。

但是元帝頭腦中畢竟還是閃過絲不詳的想法:“太傅一向性格剛強,恐怕不能忍受下獄之辱。萬一逼出點意外怎麼辦?”

石顯弘恭在一旁趕忙說道:“不過是其子言語不敬被連坐,又不是什麼大罪。太傅絕不至於因此就自戕的。”

元帝見狀,再無拒絕的理由,於是準詔,排謁者去征召蕭望之。

諸位看官說,蕭望之不是進過一次監獄了嗎?上次也沒有怎麼地,這次為什麼會有這種擔心呢?

答案是,兩次的區別是很大的:第一次是疑似有罪,不過是到廷尉那邊調查清楚情況,屬於拘留;第二次是不敬罪已有定論,直接就是有期徒刑了。

石顯和弘恭得到旨令,心下獰笑:這次還整不死你。

這兩位公公生怕動靜不夠大,直接從執金吾調出了大批兵馬,將蕭望之的府邸團團圍住。

這種架勢一點也不像他們對元帝說的,隻是言語不敬之罪(還是連坐);倒像是誅滅謀反叛賊。

陣勢擺好了,他們才排宮中的謁者去宣布詔令。蕭望之一生心高氣傲,哪裏受過如此軍騎臨門之辱,再加上之後還要麵對的牢獄之辱,蕭望之立馬就想到了自殺。

蕭望之的夫人見老公有尋短見的想法,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勸阻,說不如稍待,或許會有變數也不一定。

蕭望之正在猶豫不決,他的一個叫朱雲的門生恰好過來見他。蕭望之於是問朱雲什麼看法。這個朱雲是個好節氣之人,直接對蕭望之說:“受此大辱,不死還待如何?”

見過勸人活的,像這種勸人去死的還真是不多見。

蕭望之聞言,仰天長歎:“我蕭望之也是位列將相的人,如今年逾六旬了,如果為了苟活而去受牢獄之辱,還有什麼臉麵再立於世間?”於是命朱雲速配毒酒來。看來那會毒酒的配方和原料是高官世家的生活必備品。

蕭望之接過毒酒一飲而盡,頃刻間便毒發身亡。可憐昔年名滿天下的蘭陵蕭郎、當今的帝師就此冤死。

弘恭和石顯聞聽蕭望之果然自殺,樂顛顛地和謁者一起回宮複命。

元帝正要吃午飯,一聽說蕭望之自殺身亡,那個震驚啊!拍著巴掌說:“朕就擔心太傅不願受牢獄之辱,果然逼死朕的賢師!!!”

說罷,飯也吃不下了,悲痛之情溢於言表,左右的人無不為之動容。元帝看來是真傷心了。

傷心歸傷心,元帝也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氣勢洶洶地命人把石顯和弘恭叫來,要他們說出個所以然來。

弘恭和石顯早料到有這一出,早就準備好了。不就是磕頭認錯嗎,這次嚴重點,死了人不是?那就把帽子摘掉了磕頭唄。

還不行?那就多跪一會。

蕭望之要是知道自己的死,隻是換來石顯、弘恭在元帝麵前“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感覺。

石顯和弘恭明顯一副吃定元帝的樣子,就是騙你了,便怎樣?而元帝明知道是被騙了,冤死了蕭望之,對於石、弘二人卻也隻是當麵訓斥而已。麵對二人的叩頭求饒,又變得心慈手軟既往不咎了。

當皇帝當到元帝這個份上,基本上也算是窩囊透頂了。

元帝心裏還是覺得愧對蕭望之,所以特令蕭望之長子蕭(左單人右及)嗣蕭望之的關內侯爵位。此外,元帝還令有司每年按時祭奠蕭望之的墳塚,終元帝一朝不輟。

人家活得好好非得把人弄死,死了之後弄得再風光又有什麼用?

蕭望之死後不久,弘恭也病死了,石顯升任中書令。

這一年是漢元帝初元二年(前47年),帝師派在與外戚宦官派的第一回合鬥爭以完敗告終。

到了初元三年初(前46年),元帝由於追思蕭望之的恩德,便重新提拔了周堪為光祿勳、周堪的弟子張猛為光祿大夫、給事中,大見信任。

這使得帝師派的勢力有所恢複。大約是由於帝師派此時已經式微,也有可能是石顯等人沒有抓到好機會,總之兩邊的人消停了兩年,過了幾天太平日子。

元帝初元五年(前44年),在帝國經濟形勢不斷惡化(元帝繼位後幾乎是年年有災,土地兼並日趨加劇,農民紛紛破產,成為佃農和流民)的壓力以及在長信少府貢禹等一幫儒生的慫恿下,元帝推出了一係列政策。

第一是將元帝的私人生活開支削減(比如夥食和馬匹,比如宮殿宮女等等);第二是取消了鹽鐵官和常平倉;第三是博士一位不再設置定員(以往是72人)以廣納腐儒,不好意思應該是賢儒;第四是免去七十餘項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