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麵色一沉,手撐馬背,一躍而起,直接到了婧弋麵前,一把攬住因擁擠險些踉蹌後退的女子。

而另一隻手,亦毫不猶豫的向一旁靠近的人襲去。

“永曾,別!”婧弋阻止眼前的人,道:“他們隻是尋常百姓。”

冉閔微頓,這才仔細打量過去,卻發現原本還擁擠過來的人此刻卻因驚恐而不斷後退著,他們麵色因饑餓有些蠟黃,衣著破損,眼神更是惶惶不安,顫抖跪在原地。“饒命……饒命……”

而有的人手上還拿著有些髒汙的幹糧。

冉閔俊眉緊蹙,看了一眼婧弋手中拿著的東西,神色越發複雜。

他們的神色不像是此時因饑餓才導致的,似乎是長時間因饑餓才導致的。“你們是哪裏人?”

那些人惶恐,卻無一人敢回答。

冉閔眼眸微眯,道:“不要讓我再問一次。”

那些百姓亦是渾身一顫,可迫於冉閔此刻的威嚴,亦有人開口。“回、回將軍的話,是……是晉人……不、不,是大魏,大魏的人。”

他們並不知道冉閔的身份,隻見他身著鎧甲,便也喚了將軍。

“那為何會如此,你們的摸樣,不像是短時間饑餓造成的。”

“回將軍的話,眼下常年征戰,能保住性命便已不錯了,莊家哪裏還能保得住,僥幸能得些糧食,都要上繳已備戰時所用,草民等當真沒有活路,剛剛……剛剛夫人施糧,草民……草民實在是惡疾了,才會冒犯,求將軍饒命。”說完亦磕頭求饒。

“將軍饒命。”其餘人也忙磕頭道。

冉閔麵色微沉,他知道戰役之下,受苦最直接的人是百姓,卻不想已然到了這個地步。“這城中,隻有你們嗎?”

“哪止,隻是好多人已因饑餓半死,亦有未得到消息的,才未趕來。”

“若真如你們所言,為何城中未看到一起白事留下的痕跡。”

“將軍……戰事之下,我們尋常百姓又有什麼能力操辦白事,更何況,即便是就土埋了,有的人餓不下去了,也會偷偷刨了出來,食用,雖背人lun,可是唯有如此,才可活下去啊!”

婧弋麵色難看了幾分,冉閔的神色亦不太好,未再多言什麼,隻帶了婧弋回了營帳。

回去之後,冉閔便未再發一言,隻一人在營帳中。

偏在此,一白色的身影掀開帳簾走了,七個月的孕肚,再難掩飾的住,她手輕撫著腰際,手中亦提了個食盒,冉閔見狀,亦忙上前接過食盒,攙扶她道:“怎麼不好好休息?”

婧弋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地圖,而後亦接過他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之上,打開,淡淡道:“你今日一日都未曾用膳。”

婧弋說著,亦將食盒中的東西拿來出來,卻是一碗貝殼麵。“我親自做的,可否抽口嚐嚐?”

這麵他見過,他找到她的那一刻,冉閔抬眸看著麵前的人,她知曉自己忙時不會用太多東西,可卻不會拒絕她親手做的,所以即便身子這麼重,她還是親自動手了。

“好。”冉閔心中暖意橫生,卻也接過婧弋遞來的筷子,吃了起來。

婧弋看著麵前的人,從城中回來,他的神色便不對了。“永曾,你是在怪我嗎?”

冉閔握筷子的手微頓,卻還是搖了搖頭。

“可是你有心事。”

冉閔放下手中的筷子,緩緩站起身,道:“隻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對,還是錯了。”

婧弋明白,他所指的,是今日百姓之事。

她亦緩緩站起身,走至他身邊,道:“戰火之下,這樣的事並不奇怪,你無需自責。”

“羯趙暴行,至百姓生死於不顧,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改變眼前的局麵,改變百姓的處境,可是……卻似乎什麼都未改變。”那他,與羯趙又有何區別呢?

婧弋沉默片刻,卻也道:“有所該變的,羯趙殺人,是因殺人而殺人,因享樂而不顧及百姓生死,而你,是為了他們更好的以後在做現在的努力,不僅是你,整個悍民軍的將士皆是如此。”

“可是這樣的以後,我卻給不了他們一個明確的期限。”眼下周邊各國虎視眈眈,這場戰役,似乎並無休止。

“總會有的。”

冉閔沉默許久,卻也開口道:“婧弋,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如何?”

“我會陪你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隨……”

冉閔心口一震,眸光複雜難辨,是啊!這話,她似說了太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