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皇宮,太後寢殿。

明明是白日,整個寢殿卻點了太多的白燭,蠟燭燃燒的氣味或者獨有的熏香,味道並不太好聞。

珠簾後,一女子斜靠在椅榻之上,纖細的手指扶著額頭,容顏有幾分蒼白,身上的華衣早已褪下,此時的她隻著了素色的衣物,雙眸淺閉,未有任何動作。

褚裒雖是朝中官員,亦是皇親國戚,但褚蒜子畢竟是太後,身份有別,加之國事要緊,她也不可能親自去褚府服喪。

但骨肉之情難分,她心中自也傷痛。

偏在此,一宮婢走近,恭敬行了一禮,道:“太後,會稽王求見。”

太後自褚大人逝世後便一直靜坐,未再召見旁人,亦滴水未盡,可這會稽王並非常人,她也隻得通稟。

珠簾後的人沉默片刻,卻也道:“宣吧!”

不過片刻,沉穩的腳步便也傳來,會稽王一襲紫衫衣物,對著株連亦行了一禮,道:“臣參見太後。”

“王爺不必多禮,今日前來,不知所謂何事?”珠簾後的聲音很輕,但也聽不出絲毫情緒。

“回太後,臣是因褚大人之事而來。”司馬昱道。

“褚大人是國之棟梁,為國捐軀,雖死亦該無憾。”

“為國自是無憾,可太後當真相信,此事是如眼前所見,亦或者真如傳言一般嗎?”

褚蒜子娥眉輕挑,卻也緩緩睜開眸,道:“王爺何意。”

司馬昱道:“此次褚大人出行路線極為隱秘,外人不得而知,更何況若真是石閔所為,他又怎麼可能這般著急下手,他不惜以玉璽為代價,不可能隻為殺褚大人一人,他若真有什麼目的,再等等豈不是更好。”

“王爺的意思是,此事,另有蹊蹺?”

司馬昱道:“蹊不蹊蹺顯而易見,更何況,臣接觸過石閔,以他的性子,該不至於如此。”

褚蒜子眸色微沉,道:“可是此事不管是不是石閔所為,褚大人之事,便已成了朝堂反對之人的理由。”

司馬昱眉宇輕挑,他自然知曉太後本不是尋常女子,隻是此事畢竟牽扯到她父親的性命,他本以為她會心存怨懟怪罪石閔,卻不想如此情景下她還可看的這般透徹。

“太後所言不假,此次石閔沒有理由這麼做,而這麼做的人,該不會有第二個。”

褚蒜子附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緊,她自然明白,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王爺覺得,此事該如何?”

“此時,若再派人前去,隻怕反對之聲更勝,有擾朝堂安穩,若不派人前去,便失去了這一半的機會,此事,兩難。”

“所以,隻能閑置,盡管其變。”

“太後英明。”

晉永和六年正月,褚裒歿,大晉朝野震怒,太後褚氏悲痛病倒,久未入朝,北上之事至此被耽擱。

此事耽擱了一個多月,石閔自很快查到了線索,暗中讓人送至建康,可晉廷卻再無消息傳來。

他明白,即便真有真憑實據,以現在桓溫在晉廷的實力,大晉皇族亦難真正動其根本,所以不會打草驚蛇。

此事,怕會就此不了了之。

他承諾之事已然做到,之後之事便不是他能管的了。

晉永和六年閏二月,姚弋仲出兵攻伐,大趙無主,朝中重臣極力擁立石閔為君,以安軍心。

無奈,同月,石閔便即皇帝位,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永興,立國號為大魏,恢複姓氏,是以冉閔。

鄴城之中,寒風忽起,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別的冷。

鄴宮之中,一女子靜立一株紅梅之下,靜靜凝望一處,視線早已飄遠。

不知何時,一墨色身影的人舉步走近,隻站在她身後,未上前,亦未說話,直至許久後,女子轉身方才瞧見他,淺笑道:“什麼時候來的?”

婧弋看著眼前的人,雖是稱帝,可他身上穿的,卻是尋常的衣物,而非君主特製的衣物。

冉閔看著眼前的人,心中隱隱閃過一絲擔憂,道:“婧弋,你可怪我?”

婧弋嘴角淺笑,搖了搖頭,道:“你已做了你該做之事,我又如何會怪你,如你之言,有些事本不是我們一己之力能控製,而我,亦信你能做到你所期盼的那樣。”

冉閔這才安心一笑,輕擁住眼前的人,道:“謝謝你,婧弋。”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石氏皇族又怎麼真的甘心,新興王石祗在大趙舊都襄國郡稱帝,聯合羯人舊部攻伐冉閔,大戰一觸即發,斷斷續續,一戰便是一年有餘。

晉永和七年三月,姚襄及後趙汝陰王石琨分別率兵救援襄國,冉閔派車騎皇上胡睦在長蘆阻擊姚襄,派皇上孫威在黃丘阻擊石琨,但全都失敗而返,士兵死亡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