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需因此事道歉,我也不會生氣,這本是人性,更何況,即便不是因你,我也不會要她性命。”

“為何?你不恨她嗎?”石閔有幾分意外。

婧弋卻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是聖人,自然會恨,可是再恨,即便殺了她,也於事無補,我的孩子也不會活過來,更何況,她是世兒的娘親,就算是因為世兒吧!留她一命。”

石閔心中複雜,攬過麵前的人,低喃道:“對不起。”

“傻瓜,本就與你無關。”

“婧弋,此後,我定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

“好。”

夜上中天,見床榻上的人已人睡著,石閔方才起身,款步出了房門。

蘇亥本就守在外麵,見來人亦是抱拳行禮。“將軍。”

“今日何事?”

“是譙王……”蘇亥有幾分猶豫,看了一眼自家將軍,才繼續道:“雖說不是夏日,但畢竟好幾日了,屍身停放太久自然不太好。”

石閔眉宇輕挑,道:“不是吩咐了,以皇家葬禮操辦嗎?”

“眼下戰事緊張,加之突然,按帝陵建墓已不可能,屬下按將軍之意,縮小陵墓規格,所有工匠已是連夜趕工,要不了多久便也修好,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劉太妃整日抱著譙王遺體,不讓任何人靠近,屬下不敢貿然行事,所以才請示將軍。”

石閔眉宇輕挑,偏在此,一道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道:“讓我去見見她吧!”

那二人皆是一愣,石閔已然開口,道:“你身上傷還未好,我扶你回去休息。”

說完,便要去攙扶婧弋,婧弋卻已抬手阻止,道:“我有些話要同她說,也想……見見世兒。”

“聽話。”

“永曾,拜托。”

石閔看著眼前的人,知曉她並非玩笑,可是她剛剛蘇醒,身上的傷又那麼重,加之,他擔心菻兒會再傷到她。

而婧弋已然看出他所擔心的,便也道:“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礙。”

石閔沉默許久,終歸還是道:“我送你過去。”

“好。”

石閔自屋中拿了披風,替她披在了身上,又命人準備了轎輦,很快,便也到了劉菻兒所在的地方。

石閔本想一同陪著前去,卻被婧弋拒絕了,因為身上有傷,婧弋的腳步有些慢,她本有心理準備,可推開門的那瞬間,還是楞到了。

房間很暗,未曾點燈,而空氣中卻也透著淡淡的腐氣,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一旁的侍衛遞上燈籠,婧弋接過,卻也緩步走了進去,直至看到不遠處的暗影,婧弋才駐足。

燈籠餘光之下,亦看到那跪坐在床榻邊緣的人,她依舊穿著當日的衣物,身上的血跡早已幹涸發暗,發絲也有些淩亂,似乎許久之前,她就這樣坐著了。

而她染血的雙手緊緊握著一人的手,隻是那手的顏色已非正常人的顏色。

婧弋握著燈籠的手指緩緩手中,眼中亦是一片漣漪,隻看著那靜靜躺在床榻上的孩子,他渾身血跡,臉色暗灰,所有的因素皆說明,他已過世多時。

她與世兒相識時間並不算短,她亦是將這孩子當做弟弟的,若不傷心是假。

“你覺得這樣做,世兒就能醒過來嗎?”

那人聞言身子亦是一僵,而後猛然轉過身,看到麵前的人時亦是驚愕,而後有些蒼白的容顏變的猙獰了些。“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沒死!”

婧弋並未答她的話,隻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孩子,道:“若你真的在意世兒,便讓他入土為安。”

劉菻兒聞言,卻霍然站起身,可因為跪的太久,雙腿已然麻痹,還未等站起身,便也直直跌坐下去。“入土為安!司馬婧弋,你果然是無情,別忘了!世兒是為誰死的!”

婧弋心中微緊,麵色卻是平靜,看著那狼狽不堪的女子,淡淡道:“你似乎隻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的確,世兒是因救我而死,我心中愧疚,也會盡量去滿足他最後遺願,可是你當真一點兒錯都沒有嗎?別忘了,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是你!”

劉菻兒卻如瘋了般拚命搖頭,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如果你不出現,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你!是你!”

婧弋看著眼前的人,她傷了自己的孩子,說不怨怪,卻不可能,可現在,卻覺幾分可憐,她道:“究竟是因為我的出現,還是你自己斷了退路,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